明天就是新年了。可今天上午我还坐在会议室里开会。这几天气温骤降，我都有些受不了。家里有暖气，可我还把空调打开。早晨起来不算早，但是能赶上开会。本来今天的会议是县委中心组学习会，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接到通知了。因为今天不放假，所以我也就没有理由不去参加。

政府的多功能厅是新近装修的，很气派，也很暖和。上次去开会，我一直头上冒着汗。心想，这几天天气太冷，尽管不喜欢开会，但是为了取暖，我也觉得应该去。我到会场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我不知道大家是冲着什么去开会，反正我的心里有不少是为了自己能暖和一些。

刚坐下来会议就开始了。既然是中心组学习会，自然是先要学习一通的。不过今天的学习和我们那个时候的学习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就是照准备好的稿子照本宣科一番就可以了。不过今天也闹了笑话，在学习领导讲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和大意，竟然把其中的一页给弄丢了。领导念到那里念不下去了。好在领导反应还比较快，马上意识到其中有问题。要不然接着读下去，那就把玩笑开大了。

少了一页，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一页到底领导都讲了些什么。惹得大家红哄堂大笑。在那样严肃的地方，出了这么点小差错，给大家带来点笑声，也算是一种慰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指望为了暖和的，可是从走进会场，我就一刻也没有感受到暖气的味道。不知道是没有放暖气，还是有人安排不让放。所以我坐在那里，开始还能忍受，可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些忍受不住了。学习文件是一份接着一份，可能是我身上的热量已经被会场冰冷冷的气氛同化掉了，我当时竟有些瞌睡。

开始我还在努力，生怕打起呼噜来。可是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既然睡着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后边还讲了些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胃很不舒服。要知道，我的胃向来都是引以为自豪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经常给人炫耀，不管是生熟还是软硬，到了我的胃里统统都会被消化掉。可今天早晨我还没有吃东西，怎么这会儿就疼得有些忍受不住呢？我当时想，肯定是着凉，因为我睡着的时候，会场里是冰冷冷的一片。

我双手捂住肚子，想用手掌的热量为自己的胃增添点热量。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尽管后边还讨论了一个先进农业产业园的设计方案。从讲解来看，的确很宏伟。因为它的面积要比我们现在的县城加上新县城还要大。他们说用三年时间建成，投资总计十个多亿。雄心不错，胆量更不错。我当时听完就有点云里雾里的。这样的设想我不敢说是狂想，但是至少也该是梦想的范畴。

我们的县城已经建设快一个世纪了，今天还都不能令人满意。现在要开发一个十几平方公里的科技园，用三年时间就可以建成。其中还有九年义务教育，还有幼儿园。我当时要不是胃疼的要紧，我一定会发言说说自己的感受的。因为从来没有过胃疼，所以这会儿还真的有些接受不了。要不是出于礼貌，我恐怕是不会坚持下去的。我一直是趴在桌子上，一直熬到会议结束。

出了会场，我就赶紧上车往家赶。按照开始的安排，是开完会去吃农家烩菜。尽管没有山珍海味，可是那种让人眷恋的农家味道着实令人流连忘返。可当时吃不了的，胃似乎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填充了些什么。我坐在车上就已经有些直不起腰来。回到家，赶紧走进母亲的房子。母亲看我回来了，就说赶紧给我把蒸饺端上来。她老人家知道我早晨开回去的早，根本就没有吃饭，一定饿了。

可我当时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呢。我趴在床上对母亲说，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胃疼的厉害。母亲一听也着急了，赶紧给我小妹打电话，当时小妹正在医院查房，电话里我听到小妹说一定是患了胃痉挛，要吃一点解痉的药。我开始不想吃药，心想喝点盐开水就可以了。但是喝了一杯盐开水症状不到没有减轻，反倒疼得更厉害了。这时妹夫回来了，人家也是大夫，一看我痛苦的样子，赶紧就去买药。吃药了，过了十几分钟症状开始有些减轻。不过还是不能吃东西。母亲给我做了一个鸡蛋糕，可我只吃了几口，就开始恶心想呕吐。最后竟然全部吐掉了。

母亲让我睡一觉，好好休息。也可能是最近太忙了，透支了身体。可能是没有吃饭的缘故，加上一直胃疼的不能忍受。吃了点药有些缓解。当时我还真的有了一些困意。我想睡觉，我就说我去睡在父亲的房子里，因为父亲一只怕冷，所以他的屋子很暖和。

自从父亲匆匆走了，父亲的屋子就一直锁着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就想去父亲的房子，想去父亲的房子睡觉。打开父亲的房门，屋子里一切都没有动，还是父亲在世时候的样子。就连床上的被子还是原先的样子。我脱掉了外衣，钻进了父亲一直盖着的被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有这种感觉。就在父亲去世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就发现，只有睡在父亲的屋子，就能睡着，睡的安慰。离开了父亲的房子，我就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

很快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母亲就坐在我的身边。最近母亲一直感冒没好。尽管吃了很多药，但是疗效甚微。我知道，她老人家也是心里难受，只是不愿意在我们面前暴露出来罢了。我一觉下去睡了一个多小时。睁开眼睛已经是是下午两点半钟了。因为几天前就和母亲说好的，元旦假我们一起去省城转转，让母亲散散心。其实也是让自己散散心。当时我的胃似乎已经有些好转，虽说还不怎么舒服，但是已经可以忍受了。

我对母亲说可以去西安了。母亲说不去了，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怎么开车呢。可我想，自从来到这个所谓的好单位，我就很少再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了。不利用元旦的假期，就很难再说还有时间。我说没事，可能就是胃着凉了，现在好多了。再说车子里空调不错，暖和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完全好的。母亲从来都是拗不过儿子的。过去不行，现在也不行，恐怕将来还是不行。

母亲去收东西，妻子也在给帮忙。我也开始起床。就在我要离开父亲房子的时候，看到了父亲屋子墙壁上父亲那张笑容可掬的照片。那是去年父亲八十大寿的时候，我特意给拍照的。后来父亲说照的很好，就放大装了框子。一看到父亲的照片，我就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就在这时，母亲走进来，看到我的样子，知道我正在心里难受。她老人家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对我说，既然丢不下，就把爸爸也带上吧。

我取下父亲的照片，心里真的就如刀绞一样的难受。这些年了，我只要去省城，总是喜欢带着父亲去。就在前不久，我还陪着父亲一起去省城大医院进行检查。人生怎么会这样，说漫长，遥遥无期。说短暂，就眨眼的功夫。而且恰恰就是眨眼的功夫却留下一种永恒，留下一种再也无法复制的永恒。

我把父亲的照片放在父亲平日喜欢坐的位置上。带着母亲和妻子，一起出了县城。平时我很少这么晚去省城，所以刚上路就觉得已经西去的太阳正对着我，让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我让妻子把我的太阳镜拿出来，可是戴上墨镜，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因为父亲就在我的身边，他的笑容总是那么的慈祥，总是那么的宽容和大度。

母亲和妻子坐在后排。我们一路走，很少说话。我有意把音响放的声音很大。走到富平的时候，我突然胃又开始疼痛起来。于是我们就到富平高速路上的休息点休息。把车子停好，母亲和妻子都下车了，可我没有下车，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有个潜意识，走出车，就怕父亲孤独。明天就是新年了。我一想到新年就要来临，我就忍不住泪水长流，因为我接受不了，作为儿子，我怎么会把父亲留在旧年而不能带上去过新年呢。

尽管我的胃一阵阵的疼痛难忍。可是我的大脑却一直在想着父亲前不久还给我说，今年过年他要去爷爷奶奶的坟地再看看。可没想到如今他已经去陪爷爷和奶奶了。就在我胃疼心疼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母亲上车了，递给我一瓶加热的红茶饮料，说喝点热东西暖暖胃吧。接过母亲送上的饮料，我也不敢回头，打开举头就喝，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喝进去的不仅仅是饮料，还有自己的泪水……

到了省城，登记好宾馆，我把父亲的照片也带进了房子。这里也是父亲过去常来居住的地方。他老人家要是九泉有灵，一定会高兴的，一定会觉得自己自己还和我们在一起，还和我们一起过大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