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是在哪年,自开通了qq空间以后,就喜欢把女儿成长的张张可爱的照片放进空间相册里,让亲朋好友和我一起见证女儿的成长历程,分享女儿带给我的快乐、欣慰、幸福……前几天女儿公司举办答谢客户鸡尾酒会,加入这个世界五百强企业的美国公司不到一年就能独当一面,成为公司骨干的女儿穿了一件玫红色的无袖晚礼裙盛装出场,第二天,她把在晚会上的照片发了几张给我,我第一眼看到时,竞惊讶得睁大眼睛合不拢嘴,照片上那惊艳妩媚却又气质优雅,神情淡定的女子真是我心中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吗?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眸。女儿自出生以来的片片记忆被我一一拾起,一些早已散落于尘埃的往事竟如倒带的电影一幕幕重现。
23年前,在那百花晗着苞蕾,树叶吐着新绿的阳春三月,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我的女儿呱呱落地,医生抱着她举到我眼前,说:是个漂亮的女儿,我挣扎着辛苦八个多小时疲惫的身体欣喜地看了一眼,天啦!这哪是漂亮的女儿,红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小小的身躯瘦弱得像只可怜的小猴子,我想这都因为怀她时我妊娠反应太大,什么有营养的东西都吃不下,每天只喝一点粥,只能说在维持生命,这样直接导致女儿在我肚子里就营养不良。我几乎是带着哭腔问医生,我的女儿咋这样呢?医生说,没关系,新生婴儿都这样,放心吧,一天一个样。说完抱着女儿出了产房,随即我也被送到病房,几个小时以后,女儿从育婴室送到我身边,再仔细端详女儿那张小小的脸,几个小时前那红红的皮肤已经变成粉嘟嘟的淡红色,还有一层若隐若现白白细细的绒毛,我用指尖轻轻触摸她那淡淡的眉毛,再碰碰那小巧的鼻尖,点点那如蚕豆般大小的嘴巴,她的双唇立马吮吸起来,站在一旁的爸爸和姨妈都笑了起来,姨妈说小机灵找吃的啦,初为人母的我竟不知该如何给女儿喂奶,逗的大家又是一阵欢笑,好不容易才让女儿吮吸上,霎时,一股难以言表的甜甜暖暖的爱在我心里漫延开来,原来做母亲是这样幸福。
女儿几乎很少哭闹,每天吃了就睡,可总是吃的很少,对医院里配送的牛奶根本不碰,一放到她嘴边,她就把头偏向一边,不像同病房的其他两个男婴喝得精光,大家都说女孩儿秀气,在医院的五天,牛奶全让那两个小哥哥喝了。可谁知,这是女儿先天体质弱的表现。
出院回到家里,女儿真的是一天一个样,那粉红色的皮肤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睛里乌黑的眼珠如两颗圆圆的黑珍珠,小翘的鼻子,粉嫩的双唇,小小的下巴,我常常捏着她细细的手指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总感觉咋也看不够,咋也爱不够。女儿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三个月时已经有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如耦节般的小胳膊小腿,一逗她便咯咯笑个不停,还咿咿呜呜和我对话,欣慰、喜悦、幸福溢满我整个心房,女儿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就在这时,单位突然通知我去参加我们系统举办的第一届电脑培训班,那时在八十年代末,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呀,学会电脑,我的工作事业都会得到拓展,然而我怎么舍得离开我才三个月大的女儿,那一夜我几乎无眠,我的心徘徊在学习和女儿之间,一夜的徘徊,一夜的挣扎,也难做出决定。第二天年迈的父母,还有我亲爱的姐姐姐夫们都支持我去参加培训,学习更多的业务技能,将来调动也好办,女儿留给他们哺养,让我放心去。就这样,为了我的前程,我丢下还在怀中嗷嗷待哺的宝贝女儿,决定踏上学习之程。走的时候,我流着泪给女儿喂了最后一次奶,我说,宝贝,妈妈对不起你了,你要原谅妈妈,妈妈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才不愿失去这个学习机会的,你长大后一定会理解我的。我拿起女儿平时最喜欢的那个粉红色的布娃娃说,妈妈走后你要听外公外婆,姨妈姨父的话,乖乖的,有布娃娃陪着你,等妈妈学习完后就回来接你。不谙世事的女儿在我怀里天真的睁着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小手抓过布娃娃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不懂这是她最后一次吮吸妈妈甘甜的乳汁,我泪流满面,紧紧的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总是舍不得放下,老母亲含泪接过女儿,说你就放心去吧。我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踏上了学习的旅程。
也正因这次我的突然离别,使得自出生就没有离开我半刻的女儿拒绝吃任何东西,她像是在怨恨我的狠心,更是对我的日夜思念,整天抱着那一个粉红色布娃娃哭个不停,她不像其他小婴儿哇哇大哭,而是小声地压抑的抽泣,这让外公外婆姨妈姨父更加心痛,可他们为了我安心学习并没有告诉我,而是想尽一切方法喂养女儿,后来,可能是太饿,女儿只吃一点米粉,其他什么都不吃。也正因为此,再次造成女儿营养不良,体质特差,三天两头生病,严重贫血,这可辛苦了外公外婆他们。
而我在学程结束后就赶回单位开展新的工作,对女儿的牵挂和思念却一刻也没停过,加之内向的丈夫对我的一些无端猜疑,在她一岁零八个月时,我把她接到了我身边,当时正置高原气候最为恶劣的寒冬,空气稀薄,气候寒冷干燥,本身体质就差的女儿,一下适应不了高原气候,水土不服,高烧、拉肚子,在县医院又是吃药打针又是输液,治疗一周也没见好,病情反而加重,完全成脱水状态。眼睁睁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我却无能为力,恐惧、心痛、无奈吞噬着我的心,我只能整天以泪洗面,最后绝望地看着医院下达的病危通知,心如撕裂般疼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那偏远,条件有限、气候恶劣的高原小城,我只能跪地求医生想办法救救我女儿。有热心的人告诉我说距县城不远的林场,有个老医生据说医术不错,让我抱着女儿去试试,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背上女儿,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林场,老医生一看,马上给女儿打了一针,并配了药当场就吃了一包。然后告诉我,回去多给她喂水,最多半天就会好转。我抱着女儿将信将疑但仍对老医生千恩万谢离开林场回到县城。两个多小时后,女儿果然停止拉水,我激动得嚎啕大哭,我的女儿终于获救了。每天我都背上女儿去老医生那治疗,慢慢女儿有了生气,并一天一天好转。但从那以后,女儿经常生病,以至于她对吃药打针习以为常,再多的药她都能一口吞下,再痛的针药扎进她那瘦弱的小屁股她都不哭。在她三岁时,我那摇摆不定没有信任的婚姻终于起到了尽头,我把她又送到了外公外婆那里,直到我办理好调动才将她接到我身边,开始了我们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
因为是单亲家庭,我像一只孤独的大鸟张开翅膀竭力保护着我的女儿,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对她的管教也格外严厉。那一年我初进烟雨,一边注册,一边为?反对女儿周末晚上去参加同学聚会而教训她,她委曲地说,我像一只鸟儿被你关在笼子里,总有一天我会悄悄飞走,让你再也找不到我。我说那我就全世界去寻找我这支丢失的鸟儿,“寻找走失的鸟儿”就这样被我注册了,并一直延用至今。
由于女儿五岁半不到就上了小学,所以无论在小学,中学,大学她都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孩子,加之从小体质就弱,个子也很小,于是总有同学欺负她,在她刚上初一的时候,同桌的男孩子因为强占座位欺负她,她回来向我哭诉,看着女儿委曲伤心的小脸蛋,我心痛无比,跑到学校找班主任,才从大学毕业出来没有经验的年轻班主任只答应我解决,可迟迟不见行动,一向脾气急躁刚烈的我直接冲到教室找那男孩子理论,可那男孩子不但不把女儿的座位让给她,还把女儿的书包扔在地上,并拍着书桌对我喊叫:老子就是大哥,欺负她又怎么啦?教室里其他同学呕呕呕地起哄,气得我像一只爆怒的母狮,血液直冲头顶,我狠狠地给了那男孩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并把他的书包从窗户上扔了出去,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同学都怔怔地看着我,我把女儿的书包放到书桌上,让女儿坐到她的座位上,并对其他孩子说,以后谁要再敢欺负我女儿,今天他就是你们的榜样。怒气冲冲的走出教室,教室外一阵凉爽的秋风向我吹来,我突然醒悟,我怎么能打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同样是他爸爸妈妈的宝贝呀。我又去找班主任说让我去向男孩子的父母道歉,后来男孩子的妈妈也找到了学校,得知是她的孩子理亏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女儿回来闷闷不乐,我问谁又欺负她了,问了半天,她才说,同学们都说我不对,我一个大人不应该打她的同学。我说那以后你的事自己解决,别回来给我说。从那以后再也没听女儿回来说有同学欺负她了,我以为真的没人敢欺负她了。我也经常到学校去了解她的学习,老师总给我说,这孩子学习努力也很坚强。直到上高二时发生的一件事才让我知道,原来从那次事件后,女儿就完全变了一个性格,谁欺负她,她都以牙还牙,像个男孩子一样和同学打架。以至于我一个很要好朋友的儿子在学校早恋,被我朋友知道了,他儿子就怀疑是我女儿告密,我女儿不服又和他们理论打架,那个女同学竟找来社会上的不良少年到学校将我女儿打了一顿,这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女儿坚决要转校,在学校的调节下,那个女同学和她的爸爸同时向我女儿道歉,这事才算完。原来,当初我的一时冲动竟改变了女儿正确看待和处理问题的观念,至今我还后悔不已。
高三了,一征二征都考的很好的女儿,突然成绩下降,在高考时,仅考了一个专科的成绩,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以为是我给她的压力过大,才导致她的精神负担过重,我不断在内心责备自己,看着整天呆在家里闷闷不乐没有一丝笑容的女儿,我决定带着她去我们母女都喜欢向往的大海边旅行,只希望她能放下包袱,绽放出花季少女应有的笑脸。然而,看着宽广无垠的蓝色大海,女儿同样一脸惆怅,也很少和我说话,这让我内心无比痛苦,我觉得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后来女儿上大学后也很少回家,尽管她的学校离家仅有二三十公里。我们母女心里就像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纱,我竟无法走进女儿的内心世界。亲人和朋友都安慰我说,这是女儿到了判孽期限,等过了这阵就会好的。
大二暑假时,女儿要去打工,我坚决不同意,可她说她是去积累社会经验,为毕业后找工作做准备,我拗不过她,勉强同意。女儿很快就在城中心一家世界品牌的服装卖场找到了工作,周末我去卖场看她,卖场里虽然冷气十足,可女儿不停地整理顾客试穿后的服装,还有大箱大箱的衣架,豆大的汗珠从她那稚嫩的脸上滑落,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我默默地看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从小到大,我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吃这样的苦。店长走过来安慰我说,阿姨,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们年轻人不怕吃苦。打了十二天工,女儿用她挣到的人生第一笔钱为我买了礼物,一套礼盒装的护发用品,看着手中的礼物,我热泪盈眶,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尽管后来在每年我生日时,在母亲节时,在新年时,在女儿每次回家看望我时,都会收到女儿送给我更为贵重的礼物,但都没有那次激动。
大三实习时,女儿就通过我侄儿的关系到一家比较有名的公司上班,女儿的吃苦耐劳,勤奋好学深得公司领导的赞赏,干了两年以后,女儿觉得她应该到更大的公司施展才能,她向公司辞职,公司舍不得放她走,一再挽留,女儿最后竟以要出国留学,已经办好签证为借口,公司才不得不放了她,交接工作时,竟安排了四个人才接下她一个人干的工作。
女儿虽然不是毕业于名校,但她的英语一向很好, 在辞职修整的半年时间里,她一边在驾校学习,一边收集大量的在这个城市外企的资料,并不断给自己充电,在今年年初,终于如愿以偿地通过层层关卡应聘到这家跨国公司。一进公司女儿便继续发扬她勤奋好学,吃苦耐劳的精神,把她的潜力发挥的淋漓至尽,很快在工作上就小有成就,深得公司领导和同事的认可,公司委以重任,让她独当一面,并为她加薪。
这二十多年时间里,女儿有过迷茫,有过失落,但更多的是努力和向上,如今看着女儿渐渐出落得如出水的莲荷亭亭玉立,清纯可爱,又如一珠浑身长满刺的蔷薇,锋芒渐露,我感到无比的欣慰和骄傲,也感无比的幸福。只愿我这只羽翼渐丰的鸟儿越飞越高,在广阔的天空里尽情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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