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生活在别处缘心斋

发表于-2005年02月07日 中午1:19评论-0条

我漠视身边的城市。

物欲横流。奢侈糜烂。落后野蛮。弄虚作假。

也许该叫自己愤青吧。

贾平凹说,没有商州就没有中国。商州是他的故乡。自豪到张狂。我总在假设他第一部长篇《商州》没有成名的凄情惨景,至少他不敢说这句话。张爱玲言出名要趁早。贾平凹或许是出名趁时势。不过他有他的艰辛。

我说,没有老爸老妈就没有我。自豪到张狂。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自乐。

家乡?我似乎在背叛落叶归根的传统。看不惯的事太多了,就想逃离。是否该去和尚庙进修看破红尘的理论。系主任鼓励我们插本,叫我们在广州插完本后找个落脚地不要回这边了。他从遥远的黑龙江跨越梦的片段,扎根于此,连接生活碎片。他活得很好。他是一个很强调层次的人。

如果硬要说出个所以来,那就怨恨吧。我是农民的儿子。就这一身份,已经可以包含所有的农民情愫。仅此而已,还未具体到行动,毕竟,我是热爱地球的人,不至于怨恨到毁坏城市。

城市是我的梦工房,长久住着千年的怨恨和祖辈的向往。醒来时独剩虚幻的快感搅拌无期的守望。城市有它吸引我吸引老爸老妈吸引农民的聚焦点,同时有与我们天生背道的性质,要不,城市就不为城市,我们就不为我们。很简单。

城市效应对我们产生一种心情,浮躁。上一辈的浮躁因为种种原因只闪烁于风过稻田的一瞬间便消逝。我们的城市浮躁就如家门口那棵荔枝树的红果实,伸手可及。于是,老爸老妈就用艰辛换取我们成长的营养,期待长大的我们能尝一尝。即使不甜。

可我并没有高尚到为所有农民呐喊,我自认的使命是像刘亮程那样,扛着铁锹进城。先是一个人,最后实现“大团圆”。

痛苦的城市生活——谁说的?不知道。

但我还是要向它靠近。

《邓论》老师说你们不喜欢政治政治却喜欢你们。

我喜欢城市城市却不喜欢我。

有一天他看不惯我们的玩世不恭,怒气冲天地质问,你们知道为什么1984年国务院要把湛江沿海14个开放城市之一吗?你们在座的有谁能回答我!我们哑然,他也未出示答案。他是北方人。

原先他有不错的职位,良性的环境。只因执著理想,想理论结合实际研究资本主义,老远跑来这里。谁料,造化加天意弄人,他开始消极应对。至少来这里后他的研究资料都锁在抽屉里没动过。他说的。我想,他是后悔了。

我感到徒劳的危险。

城市脱臼。因为我们摔了一交。不小心且很重。

非典型肺炎。

来势汹汹却没有去也匆匆。

死亡游戏的快捷现实版。我们明知玩不过却不得不手颤脚栗排着队一个个来。活,就如漆黑的夜里非洲土著的两排牙齿,闪烁可怜的亮点。巨大的恐惧直压过来,挣扎的边缘人和作壁上观的人,都明显透不过气。城市远处不断传来死亡哀号,想念的人顷刻离去。那种因为近在眼前而滋生的残忍,摧枯拉朽屠杀心智。

预防、消毒、体温计、口罩、晨检、隔离、封锁、严防死守。

这个城市虽不至于泛滥成灾,却也人心惶惶,稍有不对劲,医院便是存钱的地方。眼看着高现代化的香港广州都无法有效控制,这边?只是还未爆发而已。一旦那天到来,以城市的条件都是徒劳无功,我乡下的同胞们如何经受得起?担心。谁也无法预言明天非典将出现在哪里。写着这样的文字时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否能安全度过。这种心理是再所难免的。

非典,算了吧。你不累吗?我们累了。

幻想城市上空有天使的泪洒落。我知道它不是因为我们受病魔折磨而哭泣,它在为世界受我们的糟蹋而心痛。它说,会过去的。

我们爬起来。走吧,可怜的人。黑夜的边沿是旭日,我们的边沿是顿悟。

记忆的灰色涂抹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玩足球穿18号中国球服的女孩,至今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管她叫舍长。第一次认识时她热情到手贴着创可贴还争着为我削苹果,感动。之后知道她喜欢踢足球喜欢李铁喜欢《萌芽》,也是我知道的学校第一个敢拿足球到球场踢的女孩,而且蛮有感觉的。她还偷偷跟我说学校里有个男生像李铁,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看腿!我不是球啊!

然,世事残酷。接到她离我们而去的电话时,我感到身体里正有什么死去。我摘下眼镜,模糊一切,包括心情。1月17号回家之前我还跟她聊了很久,想不到19号她刚回到家不久就碰上意外,永远年轻。她是我认识的同龄人中第一个猝然飘远的人,我无法否认后怕。那种昨天还打打闹闹今天突然永别的悲伤我还是体会到了,我只能祈求这也是最后一个。

每过十多天就看见一位阿姨拿着把锃亮的大剪刀喀嚓喀嚓剪去花圃里新长出的嫩枝。为什么要这样?美观好看?心痛。

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舍长,学校没人陪你踢球天堂里有吗?射门鞋你带了吗?到时打飞啦,不要伤心,知道吗?机会还是有的。到2006年德国世界杯中国队再遇上巴西队,李铁射进制胜一球,我会为你伊妹儿精彩瞬照,等着哦。不用多谢我,应该的。

哭吧,伤心的人,如果生活委屈了你。

怀念你曾经爽朗的笑脸,正如怀念一个时代的经典。那么深入骨髓。

在我思绪触及的边上,有沙漠的粗犷、干燥,触目惊心的世界里是容不下我这颗脆弱的心。但我很想亲临其景,看看枯黄的沙听听风过沙漠的凌厉,当然还有被称为上海男人榜样的余纯顺的那个围着栅栏的墓碑,同时似乎看见楼兰古国茂盛的胡扬在风过树顶时的幸福就如我想象里的沙漠一般巨大。

遥远的人有切骨的思念,遥远的历史有可摸的沧桑。

在我思绪的边上,有黄土高坡的赤luo,贫瘠,干旱,除了筋就是骨。想亲手摘一串燃烧着的红高粱酿一口醇烈的酒,想掸落窑洞窗棂上的沙尘。似乎看见幼年的黄河流过这块曾是青山绿水之地时的欢快就如我想象里黄土高坡的沟沟壑壑般明显。

我手上有一本名为《高原的记忆》的援藏干部摄影作品集。有世界十大土木建筑之一的布达拉宫,有世代班禅举行宗教和政治活动的中心的扎什伦布寺,有藏族历史上第一座宫殿也是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的王宫的雍布拉康,有别称翠颜仙女峰的珠峰,有相传湖水能洗掉人们心灵上的“贪、嗔、痴、怠、嫉”五毒的神湖--玛旁雍错,有世界海拔最高的湖--纳木错;还有哈达,雪顿节,撒马风,酥奶茶,八角街,大昭寺,牦牛,藏羚羊,雅鲁藏布江90度大拐角,悬崖峭壁上的盘山公路,追求宁静风格同时又强调华美、富丽的藏族服饰,永远蓝的天白的山淳的人。

在如炊烟般的牧歌里,在绿色草原的温情里,单骑过千岭。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世风浇漓、人心不古、金钱至上的滚滚红尘中,那一方土地坚守着原始的诺言。至少在我的意愿里。

于是,那逃离情结很想系在这片高天厚土上。

可我还只是蜗居在不起眼的城市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思绪游历华夏。

出去走走。

能力内条件下,我转了转身边的景致。寸金浩气蒙盖车声废气,长廊观海囤积污泥臭水,湖光镜月构造虚假神话,南三听涛独剩弥勒佛,东海旭日照耀高官富庶——我是愤青,什么都能想。

“至花桥前,见佳音、猪哥早以守候,寒暄几句,景华有事先走,顺便带上我的行李。顿觉一身轻。佳音拖我去吃吴川小吃--牛杂、猪杂。其时已饿,便前行。略略看了下身边的街,及对面的江心岛,感觉不爽。与之前日想夜想的吴川差别太大,竟有种不相信的不愿意。

逛花桥。

人不多,因值中午。倘是今晚再来,便知‘热闹’一词何解。二百来米的桥上摆满菊花。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有警卫守备,要不,也早已变残花秃枝了。书画展还行。

入得江心岛,才晓原来这么差。于是,‘文化与垃圾同在’弹出。心中极是不情愿,却无奈现实真的令人嗟叹。一句已够,不想多言,以免对不住。”这是我吴川元宵节的日记。

而吴川吉兆湾归来后,日记本上有这样一段话:“吹捧与现实,我一一见证。湛江,距离太远了,不存奢望。只是心头总是有莫名失落,驱赶我流浪。假以时日,我真的飘存他乡,这三年湛江生活应该是最大的缔造者。沉重的心间很难塞下轻浮的人事。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已经开始。终点?或许逃离吧。否则,生命便如一抹烟花,一闪,光彩便稍瞬即逝。很难想象,不甚称心的环境中会开出艳丽的花卉,残花败柳抑或是主角。是的,我已讨厌身边。把自己设置为局外人,一切都会清晰。可能吧。失去参与的热情,就会有孤独的宣示。轻重,自己去把握,不伤害自己,不妨害别人,有自己思想的载体,有自己思想的前驱和后继,有忧愁和快乐。这是想要的东西。

一个人,在有限的空间和时间里,不再挤迫;一段心事,在繁乱与复杂中,总会尘封;一种经历,在醒来与睡去间,等待沉淀。是否总是恒定?

有自逸满溢。

其实也难免陷入彷徨。迷离的心神,不定时撞击不想面对的人和事,滋生厌恶。试图拥有花非花雨非雨,却总还清晰。

突然想飞。孤独地。思绪飘落,空气低叹。任红尘贵贱,我生自有价值。

突然喜欢《沧海一声笑》。特别是剧中的老曲和老姜,那悲壮的声音由遥远的年代穿透无形时空碰撞耳膜时,一丝清高,一缕哀怨,随歌而显。还有林青霞扮演的东方不败在剧中唱的那首《笑红尘》,“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怅望远古,朴质会刺痛我世俗的心,滴血成悔。

懦弱的人总有千般理由。落后的面貌总有百种病态。

我是局外人。

我坐在computerdepartment的教室里涂抹这样那样的心情文字。我不懂c++不懂pascal不懂罗马帝国不懂cs甚至五笔。我睡着的时候拥有异样的美梦,醒来时不得不对着空乏的现实不停微笑。别人说坚持文学,我没有那么高雅,我只是坚持胡思乱想而已。当岁月的灰尘逐渐增加我思想的深度后,开始恐惧——想得太多总不见得好到哪去。马爹利有句广告词“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到生活千般品味”,那我透过什么看生活?近视镜片。看见生活千般无奈。

我永远是那中间者,有些许自知之明却没有做坏事的勇气更缺乏努力向上的斗志。

“lifeiseverywhere,butnothere。”——生活在别处。

一年多的生活我感觉不到丝毫城市气息,仅是多了几栋高楼而已。生活中的一隅,与孩提时的城市蓝图相去甚远。它没能让我有遐想的快慰。一路走来,现时的环境竟是第一个能冠以“城市”的地方。悲哀?或许吧。从来没有以“外来者”的身份入主过任何一个城市,尽管“外来者”多数情况下受人歧视。我不能原谅自己的现状。如何?惟有狂想日后小窝能安于繁华都市某个角落,每日和心爱的人嗅边缘城市味过简单生活。

《邓论》老师说现在你们要有野心与雄心。我心一沉。

在这个世界上,我并没有奢求太多的东西,只不过是想过上一种安宁快乐的生活,做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已。比如,坐在阳台上的水桶上弹着吉他对着空荡的校园唱喜爱的校园民谣,甚至有漂亮的女生走过时就卖力吼几句。

我研究着幸福的神奇形状,没人能将它猜透。——rimbaud

它有它辉煌的姿态,我有我苍凉的手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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