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产队劳动,劳动时间是很长的:早上五六点钟,队长出工的哨子就吹响了。至于谁干什么活,那是头天晚上在队部记工分时,就已经安排好了的,所以你什么也不必问,披上衣服,擦着眼屎,操起农具,就径直奔自己的岗位上去。干上两个小时收工,回去吃饭。吃完饭不一会儿,听到哨子响,你又去得继续操作,要干到近一点钟才能回来。吃过中饭,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休息,下午要干到太阳落山才收工。周而复始,几乎天天如此。
人毕竟不是机器,生产队也并非就有那么多的活干不完,但那是约定俗成的作息制度。至于效率,除了农忙“双抢”,一般是不必去过于计较的。
在干农活的时候,农民有句很流行的俗语:“屙屎,抽烟,不怕你老板姓天”。也就是说不管你老板再厉害,帮你干活的人拉屎和抽烟还是要的。落实到我们劳动中,除了拉屎和妇女拉尿(男人拉尿一般是背过身就地解决,也不顾忌后面有没有女人),可以放下农具走开,就是男人们抽烟可以坐下休息了。至于女人不抽烟,那是要在原地站着,以聊聊闲天的方式,稍稍休息一会的,这也是祖上传下的规矩。
所以生产队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爷们,就没有一个不会抽烟的。那不抽烟的男人在农民眼中反而就变成了另类,不像个爷儿们了。
生产队有个赖老爷子,他的儿子、儿媳出去干活了,孙子留给他看。他孙子那时还不满周岁,只要是孙子哭,老爷子就把长竹杆烟筒嘴往孙子嘴里塞。说也奇怪,才那么大的小孩,一吮到烟筒嘴,就立马不哭了。我们下放的时候,他孙子已经有了十五岁,叫玉发子,烟龄也将近就十五年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那种生存环境中,我们六个本来根本不会抽烟的人,也很快就“同流合污”,学会了抽烟。干活自然可以偷闲,收工回到房里,六根烟枪一点,烟雾繚绕,颇有点像香火兴旺的小寺庙。抽烟对于我们,还真的可以消除许多忧愁和烦恼呢。
农民抽烟因为受经济条件限制,是从来不抽香烟的。他们抽的都是自己种的烟叶,用刨刀切成烟丝,装到烟袋里抽或是用烟纸卷着抽。我们开始还有点生活费可支配,就买一毛七分钱一包的《香叶》牌香烟抽。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我们抽的时候也会散发给农民抽,农民们们觉得是接受了我们很大的人情。后来经济紧张了,我们就到集市上买烟叶回来,学着农民做成烟丝,用裁成卷烟纸大小的废纸卷着烟丝抽。
再后来连烟叶也有时买不起,而烟又抽上了瘾,就问农民要一点烟叶。但是六杆烟枪,谁也无法长期接应。我们就去捡农民做烟丝抛弃的烟叶的茎干,用刀切成碎末,再用废纸卷着抽,这好像是小林的发明。这发明很能止烟瘾,但点燃以后有三个问题:一是因为烟干末比烟丝空隙小,抽起来很费力;二是因为不通气造成易熄火;三是烟叶的茎干末点燃后会爆裂。尤其是到了晚上,六根卷烟一点,“劈里叭拉”火星直迸,有点像节日放焰火的味道。
小林是个脾气急躁又很仗义的人,六个人的家就他家还留在赣州市没下放,经济条件也数他家里好一些。每次他回家探亲,就从家里带几斤烟丝回来,给大家享用。
那时我们抽烟用火柴,只有小林有一个灌汽油的打火机。有一次,我们六个人带着几个妇女在一个小山沟割禾。禾割了好一会,我们都想抽烟了,就每人卷了一支“喇叭筒”准备享用。
小林的打火机不知是没汽油了,还是火石不够,打了好多下都打不着火。小林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一用力就把打火机摔到很远的一丘水田去了。他跑来找我们要火,但那天刚好大家都没带火柴,还指望用他的打火机呢。打火机死火,还被他一气之下扔了,这下大家都抽不成了。只好把卷好的烟又放回烟盒,非常遗憾地重新埋头干起活来。
干了不一会,小林的烟瘾又上来了,实在是忍不住,就要小吴陪他去找回打火机。结果两个人在那边水田里摸了半天,才把打火机找到。但是打火机已经进了泥水,就更打不着火了。
小林又鼓捣了半天,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这打火机不知怎么,终于给小林鼓捣好了,打起了一束火苗,大家高兴得都要跳起来,纷纷拿出自己卷好又收藏了的“喇叭筒”,坐在田坎上,美滋滋地一边伸着懒腰抽烟,一边看着那几个妇女挥汗如雨地继续劳动……
后来回城,抽过“中华”、“玉溪”、“熊猫”等许多高档香烟,但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品牌的烟,有那天那根“喇叭筒”那么美味,那么好抽。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2-7 9:56:2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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