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地上的那群人
他们在土地上渐渐变老
与一棵冬青树相比，他们的叶
落得更早一些。但比庄稼
他们更葱郁一些
他们活在森林里
像一棵古楝树
他们结出的楝子，有时比黄连更苦
但他们开出的花
比蔗糖还甜
土地上的那群人，握着光滑的犁柄
身子弯得像另一架犁
但他们的骨头比石头还硬朗
以至于二锤轮起来，砸得碎石乱飞
他们可以把水泥，一包包扛在肩上
如果需要，他们可以把你像举电杆一样举向蓝天
当季节悄悄地发生变化
他们原来灿烂的笑容变得严肃
古朴的氛围终于被生活冲散
他们不得不拎着大山
涌向四面八方的城市
把一棵棵柏杨树
种在思乡的梦里
多年以后，他们回到原来的土地上
找不到先前的老井
找不到低矮的炊烟
他们甚至再也找不到曾经心爱过的姑娘
只有一条条公路
浮动着淡淡的阳光和疾驰的车辆
他们甚至回忆不起当年
怀抱着他们的母亲的模样
⊙ 井
一口井，被大伙儿掘成大池子
一口井，再也找不到半夜的守水人
看不见倒挂在井底的弯弯的月亮
听不见水桶在宁静风声里传来的咣当咣当响
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水泥板隔在了天上
水管把头埋在阴阴的地下
悄悄把井里的水抽向四面八方
无论张家还是李姓
只要掏钱，白花花的水就哗哗地欢跳
很多人都共同吃着一口井里的水
但他们彼此不打照面
只要水龙头一打开
井水里的水，只顾汩汩汩地冒着
日子久了，一口井
厌倦地躺在生活的边缘
没有人再提起这口井
这口井，也不会，笑嘻嘻地迎接每一只
亲切的水桶
2012-12-2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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