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脚步向来是循规蹈矩的。芦花飘飘,大地苍苍,眼瞅着就冬至了。
冬至是24个节气中的一个,“阴极而阳始至,日南至,渐长至也”表明万物开始萌动,真正的冬天来临了。虽然冬天里朔风吼吼、天寒地冻,但我一点都不畏葸冬的萧瑟和刺骨的冷,反而对冬有一种无以复加的亲切和深情。——岑寂的麦田。静静的河流。飘洒的雪花。沸腾的火锅。白白的汤圆。暖暖的澡堂……世间的烟火气笼罩在苏北里下河平原的小村庄,使冬天的韵味更加令人着迷。而开启隆冬之门的冬至节总是用象过年一样的仪式让我们和冬天对接,于是,我们记住了冬至,记住了冬至这一天刻骨铭心的所有。
要说的也只是小时候的事了。家在盐城西乡,小村子不算富有,村人不从工商,既不见世面也没有心计,都很周正,中规中矩的,大凡乡间民俗一概尊崇。冬至也是节,我们这里叫做“过冬”,还分为“小冬”、“大冬”,冬至前一天就叫“小冬”。尽管没有廪实的条件,但家家户户对过冬还是相当重视的。就算仪式上没有什么隆重而又热烈的表达,至少在吃的方面还是有所体现的。
民以食为天嘛,所以在中国,许多节日都是吃字当头,过冬自然不能例外了。这天早上,我的二婶就和我母亲说:“今天过冬,包菜剪子吃吧!”菜剪子就是汤圆,把青菜切碎和茶干丁、虾米等拌在一起作为馅心,然后把糯米粉加水用手捣成面皮裹紧馅心,在一双手掌里搓,搓圆后放在筛子里晾。等菜剪子都搓成后下到热水锅里,煮熟后的菜剪子有拳头大,白白胖胖,煞是喜人,我一次能吃4、5个。也有过冬那天包饺子吃的,那是经济条件慢慢好转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咬着蘸了醋的饺子,喝着加了蒜花和辣椒酱的汤汁,全身上下暖融融的。吃菜剪子、包饺子无疑是那些个冬天里我们最快乐的事情!
虽说冬至大如年,其实我的老家过冬习俗很是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花样,也只是在小冬这天做一下祭祀祖先的形式,祭祀是在中午,其核心即午饭的操持。一大早父亲就到村里的肉案子上割2、3斤肉,在扳罾的棚子里买2斤刀子鱼,再到做豆腐的人家拾几块豆腐、秤几斤卜页,母亲则到菜地里挑些蔬菜。父母亲回到家便忙开了,用一部分五花肉錾砣子(和糯米饭搅拌后汆入油锅里炸就成金黄脆嫩的肉圆),炸肉圆的香气引得我们围着锅台不停地转,吃一两个尝尝还行,不停的吃是当然不可以的啦。
那边父母亲在锅屋里烧煮,这边厢我们弟兄在堂屋里卷纸钱。因为要祭祀祖先,就得烧纸钱,一张一张卷好的纸钱被捆成数捆,码放在墙角。一会儿,父亲喊道:“中饭好了,摆桌子!”我们便将桌子抬到堂屋正中央,把菜一个一个的端到桌上,按所祭祀祖先的人头数装饭碗,一切停当,开始在桌前烧纸钱,嘴里祷嘱着,意即祖先们回来收钱,保佑后人身体健康、升官发财之类的。纸钱焚烧完毕,我们逐一叩头,起身,撤回桌子上的饭菜再到锅里热一下。过冬的仪式就这样在纸钱的袅袅青烟里,在我们的虔诚祈祷中结束,年年如此,周而复始。
直到今天,家乡依然是如上的过冬习俗,只是祭祀时菜的数量和质量都有了大幅提高,但胃口比不了从前。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村子里的人气似乎不是太旺,有的到别处落户,有的在外打工,过冬这一天缺少了仪式感和节日气氛,多少显现出应付的格局。也许出门在外的家乡人会让我想到白乐天的那首诗:“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著远行人。”他们有念家的情怀,可为了谋生,有些旧俗会淡出他们的生活。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缕无处安放的思念……
小冬大冬又一年,冬至阳生春又来。还是喜欢雪莱的那句名言: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不管所有的人是否都在过冬至节,但阳气始生,万物即将复苏。春暖花开的日子,近了;希望,也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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