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班了,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却好像身处荒一样孤单。目之所及,钟楼已是人声鼎沸,消防车、警车随处待命,道路水泄不通,因为狂欢的人群早已冲进了车流之中,以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男孩手里拎着购物袋,女孩头顶戴着牛角灯,假面遍地,滑板横行。一时间我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闹市,还是不知不觉闯入了一场疯狂的城市派对。
西安这座城市虽说不比北京上海开放,但也从来不缺疯子。当然,“疯”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相比“宅”来说,能够“疯”起来的人,算是精彩的多了。从北关一路南行,穿安远门,过了北大街,人便渐次多了起来。步行其间,摩肩接踵自是难免,有时一个不小心踩了入时女郎的脚,还会被硬生生地瞪上几眼。不过大多西安妹子还是温柔如水的,并且她们有着良好的身体素质,不管零下多少度,都要发扬我中华民族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作风,一双丰腴的大腿只套半截丝袜,绝不给男朋友增加多余的经济负担。而我们西安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也十分体谅女友,就算自己顿顿吃干馍,也要攒足银子陪女友上街血拼。这不,一到圣诞节,裤兜明显瘦了,腰围明显窄了,除了在屁股后面鼓起一个iphone 5的轮廓,基本上是看不出孔方兄的下落了。有时候,那轮廓里裹的也不一定就是iphone 5,因为买iphone前几代把卖肾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到了4s,就已然只能用山寨的了。除了双卡双待电池可抠安卓系统低音炮跑马灯什么的之外,基本上也能乱真了,这点小虚荣还是可以随时满足的。
有人说,中国人喜欢把所有的节日都过成情人节。我很赞同。这倒也不是因为中国太和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太好,随便抓个路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其根子在于,中国人太爱钱了。开国六十年,前三十年穷怕了,后三十年怕穷了。所以,紧接着,谈感情就不伤心了,而变成伤钱了。走到靠近钟楼的地方,瞬间就压力山大了。先不说钟楼饭店那成群的满满当当的垃圾箱多么多么的扎眼,单是西华门附近新世界百货门口那棵三十米高的巨型圣诞树,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大概个把星期之前,第一次见到这棵人造树的时候,我压根儿没把它和圣诞联系在一起。因为它太不像树了,倒像是个倒扣在地上的甜筒。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塔”,只不过这塔还没修到逆天甚至通天的程度,样子有些有碍观瞻罢了。可是再有碍观瞻,围凑在这“甜筒塔”前留影的小情侣还是不少,平日无人问津,今晚却成了主角,成了景点,惹得一旁苦心搭成的闪着彩灯的圣诞房都相形见绌了。
这个欢腾的日子里,人各有各的活法。科技宅们没有这些逆袭的屌丝那么激动,他们没有被烟花迷眼,没有被美色勾魂,而是集体蜂拥在南大街上,手里提个装苹果的小盒子(美其名曰“平安果”,据说也是爱的象征),围在一起抢着“夜观天象”。这观天象的器材看上去比前几年运上华山的那个“华夏之根”还要巨大,高有十米,杳杳乎暗通天际。不知如此观天之镜,造价几何。文艺宅们也没闲着,在钟楼附近放够了孔明灯,许够了愿,就都直奔曲江,听日本音乐大师久石让的经典作品音乐会去了。虽说久石让本人并未现身,估计演出方连授权都没拿到,但就这一张门票,已经够文艺宅们炫耀一辈子的了。普通宅们们则是恪守着上个世纪的生活方式,平时和屌丝女友一起时只做三件事:吃饭,唱歌,看电影。平安夜也概莫能外。等酒足饭饱,屌丝女友一撒娇卖萌,屌丝们就乖乖滴去k房影院订位子了。夜深人静时,才是高富帅和白富美们粉墨登场的时刻。酒吧、舞厅、星级宾馆,就又到了一年几度的迎财神日了。所以说这个时代,成功人士的一个标准就是昼夜颠倒。你看慕容雪村就很诚实,出了本书叫《原谅我红尘颠倒》。过得起夜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富人。白天辛苦打工,一回家倒头就睡的,在平安夜这天晚上都现了原形,出现在媒体里,只能被统一贴上标签,称作“消费者”。
快到家了,小巷子果然有小巷子的无争与清净。卖水果的小店也东施效颦,把一个个还算红润的大苹果用纸盒马马虎虎地包装了一番,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只可惜,看的人少,买的人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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