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还悬挂着冰棱子，阳台一侧的瓦盆上辟出的一小块地方长出了脆嫩的萝卜条，几根蒜苗上堆着一大堆雪。冬日里，蒲城的一个小镇上还略微闪着冬日里温馨嫩白的光。

上门收废品，价格总高于外面的流动摊贩，按理说，小区里所有的人和垃圾堆都已经了解老王的为人了。这天，天气异常安静，破烂王又如往常般在街头搜寻着垃圾，哈出的白色的雾气仿佛拉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老王似老牛般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老王年纪尚未过半百，已是满头银发，素色军衣和海碗呢绒是与这个季节做激烈抗争的见证。

老王嗫嚅的走到一处堆放垃圾的低洼之地，收拾一些毫宅门第燃放完的花炮盒子。照例，他用脚奋力地炮盒底部的泥土用力蹭掉，再用满是肌肉梆子的腿踩在炮竹外包装上，把花炮盒子压成扁平的样子以节省空间，他却不知一场灾祸正向他袭来。

夜里，老鸦在鸣叫着，光头中年男人发现自家的结婚戒指不见踪影了，后来想起是自己的而孩子拿着这个在外面玩。通过小区内安装的摄像头，他们看到孩子们以屁股蹲的姿态坐在炮竹上玩耍，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接着就不见了。当然，还有倒霉的老王。

于是，当天夜里，那一家人索性兴师问罪般的跑到老王住在的那一隅破烂的筒子楼里......

油烟熏过的房梁条上，蛛网盘结，透着天际黎明的幽光，三面是堆积的常年未卖的杂货，中间是一张早已失去弹性的烂席梦思，一个崭新的整套。床头放着一只收音机，陈旧的邓丽君的歌曲打昏暗中一泄而出。

他们一家子近乎野蛮的嘶吼把老王赶出门外，派专人去那里翻箱倒柜。拆开花炮盒，仔细的在夹缝中发现一枚放在变形的金色戒指，在30度的光下闪着寒光。他们脸色大变，一阵臭骂殴打之后，他们摔烂了那一台飘扬着歌声的收音机，老王待在一边，心绪沉重。

“还给你们就是了嘛，又不是我偷来的，你们为嘛摔烂我的收音机。”

老王被扭送进了一所公安局，那里只有三个执勤人员，有意无意地夹杂在城乡结合部，一直延伸到蒲城的一个小镇。扣押三天，没有理由的。而金戒指最后也为警局的人所笑纳。

后来，人们发现老王放出来后变得有几分神经兮兮，地上扭曲的印记与一些模糊的文字，在昭示着老王在岁月中战败的伤。

垃圾长年累月的堆积，老王也在寻常巷陌中走失，社区里的人不得不再请工人来这里打扫卫生。

在冬日的早晨，你提着一袋小笼包打南城而过时，偶尔天际会传来淡淡的邓丽君的歌声，悠扬又嘶哑，似呐喊，也似明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