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诞节，昨晚上就有朋友电话和我联系，问我平安夜有什么安排？我能有什么安排呢？我重孝在身，虽不及古代时候的故事，可毕竟是人生的一次生死分离。尽管我努力在调整，尽管我也一直在心里水富着自己。可是到今天我还是夜不能寐，吃不进去饭。整天几乎都是昏昏迷迷的。仿佛世界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朋友其实也知道我重孝在身，可朋友也是好心。问我能不能出外和他一起去喝茶。我说不用了，因为白天在外边折腾了一天，尽管也在不停的接待说话，可到了家里，仔细回忆，我竟然不知道白天都说了什么。晚上早早就躺在床上，我知道睡不着，可是我心里一直觉得空空的，忽然总是想到已经离去的父亲。寂静的夜里，我真的想和父亲说说话。尽管我也知道阴阳有别，可我也知道自己的心里怎么也抹不去对父亲的眷恋。

今晨大概四点钟才睡着，原说今天没有多少事情。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段时间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可是没想到刚过早晨九点，妻子的电话响起来了。一般情况下，这点上，妻子的电话多半也是打给我的。因为我不起床是从来不开手机的。果然是单位办公室打来找我的。办公室通知说，县委书记要召开关于民生的座谈会，要我去参加，还说我有个发言，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看来是不能再睡了，我急忙起床。因为时间是上午十点钟。等我收拾完一切已经是九点四十五分钟了。按说这个时间是狗我感到会场的。可是谁会想到，刚出家门走在四马路就堵车。我们住的地方几十年前还是城外，是野狼出没的地方。现在已经繁华了，不过还从来没有堵过车。可今天也是倒霉，时间越是急，反倒车堵的越是厉害。四马路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走到环城路上。心想这下差不多可以赶上了。可没想到没走几百米，又是堵车。眼来前面出了车祸，一辆路虎和一辆出租亲吻在一起。

出车祸不是好事，不过按说路很宽，也不会堵车。但是看热闹的人很多，所以把路面占的严严实实。我一看时间再有两分钟就到十点半了。司机小王也很着急，不停的按喇叭。可这阵子谁会听呢。没有办法只好弯路走。结果等到县委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十五分钟了。赶紧上二楼，等到会场的时候，大家都来齐了。而且会已经开始。我当时有些不好意思，顺口就说了一句，堵车太严重了。

结果此话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坐待对面的书记也笑起来了。开始我以为是他们不相信。可很快我明白了，大家可能也都受到了堵车之苦。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大家就开始先议论起堵车的问题。其实我心里也是不快，我也不知道这堵车对于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至少说县上车多了。

原想会议不会时间太久。因为书记下午还要赶到市里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可是谁能想到，大家汇报的时候，尽管要求大家不能超过五分钟，可是真到汇报的时候，个个都超过了五分钟。有些人最后还是在县委书记的阻止下才停下嘴来。就这样，时间一直过了十二点钟。我想十二点是吃饭的时候，到这个时候也就该结束了。可是会议一直在进行。直到十二点半才结束。

刚下县委大楼，司机小王就说，下属有两个人在等我，说是有要事。而且说已经把饭菜都安排好了。正好我也没吃饭，这时肚子也有些饿了。我们就驱车去了饭店。吃的是家常便饭。因为我不喝酒，所以也简单。吃饭期间他们说了各自的事情。眼看着就到年底了，很多事情都赶在一起，这段时间我们单位还真的就是有些忙乎。

吃完饭我心想中午说什么都得休息一会儿。最近一直睡不好。过去控制的还算不错的血压最近高的不得了。尽管我已经把降压药吃到了最大剂量。可是效果还是不怎么好。我知道这不是药物的问题，是我心境的问题。最近我一直给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至少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想着就去那里躲上一躲。因为我知道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好像别人就一直在计算我，刚出饭店，手机就响了。是一位给我们搞学校建设的工头。我知道他找我是什么意思。年终了，是该付款的时候。可是现在我也是两手空空，钞票毕竟不是冥票，不是我说有就能有的。

现在很多事情真的是说不清楚。就说这位建筑工头吧，他也是可怜。当年来给我们建学校里的大楼，竟然都没有立项。我们县是个穷县，财政根本没有能力来负担这一切，没有项目支撑，结果那就是可想而知的了。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我们还欠人家一千多万。这不是个小数目，特别是对眼前的这位工头来说就更不是个小数目了。因为他的情况我了解，经济实力并不雄厚。本想着搞建筑发家致富，谁想到现在被陷在其中不能自拔。

我们约好在茶馆见面，因为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睡觉的地方。我去的时候他已经都等在那里了。看他的样子我就心酸。刚开始人多精神，可现在我发现他已经有些接近于崩溃的边沿。看见我也在笑，可我感觉到分明是一种痛苦的笑。我们坐下来，他先说话了。说本不该来找我的，因为我家里刚出了大事，心情也不好。可是实在没有办法，拖欠的实在太多。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要工资，他现在是没有地方躲藏。

我也是苦笑，我说正在想办法呢。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尽管如今的宣传把经济说的是天花乱坠，可现实就是从哪里都要不来钱。不过我也知道，要过年了，总得给大家弄点钞票来，我就是心里在苦，就是在困难，我也要让大家都能过了大年。我们寒暄了几句，最后有位校长要说工作，结果他就走了。

我们的这位校长是今年刚被破格提拔的，很年轻，但是很有思想。对于事业异常的认真。只是初来咋到，在这个层面上没有待多长时间，所以显得心急了一些。其实有时候我在心里也替她担心。她也真的是不容易。我是把一个几乎也算是烂摊子交给了她，先不说别的，光是债务就说出来就会吓人一跳的。大家想想，从来没有当过家的人，一下子背上好几百万的债务，心里怎么能安宁呢。再说了，其中还有不少的高利贷，一个月就是好几万的利息。我当时听到了也很惊讶，这世界怎么会是这么个样子呢。

她给我诉说这心里的苦闷，诉说着自己的感受。本来我不想多说什么。就像早早的打发她走睡觉。可是看到她可怜的眼神，我就有些不忍心了。毕竟她是我任用的，再说了，她在的学校也是县上很重要的学校，社会的关注度很高。我也不希望他有什么闪失。因为当今社会，很多人希望看到的和我想要得到的并不一样。所以我也只能坐下来和她多交流一会儿。毕竟我比她多吃了几年饭，毕竟我在这个层面上多折腾了几年。不说经验，就是体会也要比他多一些的。

我原说交流上半个小时，结果说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当我再看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我想着这几天上班几乎天天开会。昨天晚上政府开会，一直开到全城停电，漆黑一团，下楼的时候我差点掉下去。要不是我手上的功夫还不错，死死抓住了护栏，这会儿也不知道会在哪里。

今天又是开了大半天会，接着又是说了大半天话。回到家，大妹小妹和母亲都在家里，母亲坐在床上，尽管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可我知道，在他老人家的心里一定是很苦很苦。按说我应该在家多陪陪母亲，可年关将近，单位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实在是令人无法应接。我想今天是圣诞节，是耶稣的诞辰日，我想和母亲一起去外边吃饭。谁料我回家迟了，母亲他们已经做好了饭菜。

母亲问我在家吃不吃，如果吃她就再炒几道菜。我说不了。自从父亲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在家吃饭。看到本是父亲坐着的位置空着，我的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所以我说我和朋友约好了，就和朋友一起简单吃点什么吧。其实母亲也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也就不强求了。

不过就在我要走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我们兄妹三人正好都在，她找到了父亲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所以打开看看。其实我是不愿打开父亲的保险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让父亲所有的遗物都原样保留，也许这就是我的一个心愿。可是既然母亲说了，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四人来到父亲的房间。有一个小保险柜是被镶在墙上的。母亲把钥匙给我，并说了密码，我就打开了保险柜。保险柜本来就不大，等我打开的时候，里边的东西放得满满的。我一件一件的都取出来。最后我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小铁盒子，当时谁也不知道里边都存放了些什么。我取出铁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结果里边是用黄绸子铺垫着，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出生百天的照片，已经发黄了。还有一张是他孙子穿着军服的照片，很是英俊。

大妹小妹很惊奇，觉得父亲也是的，怎么把两张照片放在了保险柜里，还有这么好的铁盒子装着。不过母亲马上明白了，接过照片看了半天，我发现她老人家的眼里已经闪着泪花。而我早就已经无法控制，丢下手中的东西几乎是冲出了父亲的房子……

我躲在了大门外，当时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好像出气都不再顺畅。我开始还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可最后我还是克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知道父亲一生什么都不缺，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位幸福的老人。可是我没有想到在他的保险柜里竟然会把我和儿子的照片放进去，并那么的珍惜，原来在老人家的心里，我和儿子才是他生命基因里的全部期冀。怪不得他一直告诉我，他想看到孙子结婚就满足了。

我大哭一场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天色已经晚了。这时不停有朋友打来电话，说今天是狂欢夜，应该出去，这样也可以解除心中的郁闷。我一一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夜里，父亲一定在看着我，看着孙子。于是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问他这会儿在干什么？儿子说和我一样，在宿舍里静静呆着。我问他同学们都干什么去了？儿子说，狂欢夜大家都去狂欢了，可他想爷爷……

我又流泪，我想儿子一定也在流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