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脑桌临窗,窗外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我每天凌晨起床写作,外面还是黑咕隆咚,黎明前的黑暗。也许我的台灯是附近唯一的光明,一只孤独的小鸟天天飞到树上张望我,她叽叽几声算是“早上好”招呼我,随后默默无闻看着我打字,直至天明,我才看清楚是一只漂亮的翠鸟,双翅各有一抹闪亮的嫩黄,我不晓得她什么时候飞离大树,她认识我吗?
过去树上有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麻雀讨厌,吵死人,我把他们轰走了,但这只翠鸟不吵,她如此通人性,我断定她是从谁的鸟笼里逃出来的,她好像留恋什么,又好像横下了一条心。有一天我在窗台上撒了一把大米,她跳下来点点头吃了几颗,马上又飞回树上,生怕我“带笼子”(长沙方言:下套儿),手到擒来,把她重新抓进鸟笼。
翠鸟误会我了,我不会把她抓进鸟笼,怎么会呢!我深知鸟性更是热爱自由,要飞向蓝天,飞向白云,养鸟人把她关在笼子里,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她左冲右突,是如何突围的?
我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形鸟”,我老娘出于愚爱,老想管着我,我十分反感,无数次大声嚷嚷:“我的事你别管,别管别管!”但她偏要管,不管就不舒服。我到现在看到鸡鸭端上桌仍然恶心,因为我从小到大,人到中年,老娘还是不停地逼我吃鸡鸭。你不逼我还吃点,你一逼我立刻想到我过世的父亲非打即骂逼我吃鸡鸭,对不起,我躲得远远的:去你的鸡鸭,我就是不吃!
我是一个搞写作的人,需要信马由缰,受不得一点束缚,我深深同情翠鸟曾经被关在鸟笼里度日如年,但她并不知道我通鸟性,其实人性和鸟性差不多,都向往、热爱自由。法国大作家梅里美有部中篇小说《嘉尔曼》(一译《卡门》),放荡不羁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吉普赛女人,她为了少坐几天牢,不惜放火烧毁一座城市。
2012-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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