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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放纪事(七)猪不戒

发表于-2005年02月06日 早上8:54评论-0条

六个和尚一座庙,当初我们六个男生下放在一个生产队,没有一个女青年。田里干体力活倒还好办,那只要年轻卖力就行,反正农活嘛,也没有太多的技术性。但要干管家、做饭、洗衣、补衣这些女人们擅长的专利活,对于我们这群刚离家的小伙子们来说,可真是太难为我们了。

首先说管家吧,谁会呀?我既然是大哥,其咎自然难辞,大家公推要我管。那时,有个规定,就是下放第一年,公社给每个下放知青每月发十元生活费,第二年就不管了,靠自己自力更生。

我是掌管财政大权的,这权最大也就是六十元。每月的煤油、盐、肥皂、牙膏、理发费都用要在六十元中开销。但我从来就没有一个预算和计划,也没有把这笔必要开支的钱先放开来。

碰上到石城县或是到固村、固厚赶集,中午回不来,饭还是要吃的吧。这时自然会有人倡议要下馆子,而只要有人倡议,肯定就是一呼六应。

其实那时的馆子也就没什么可吃的,无非就是炒几个菜,来几盘炒粉干,打打牙祭。有时高兴还来瓶劣质烧酒,大家闹一闹。吃是够不上奢侈的,但只有六十元钱啊。粮食和油可以靠生产队分配,柴自己打,菜自己种一部分,农民送一部分,没钱了最多就不买煤油和盐吧。

由于那时劳动量大,大家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特别能吃,所以经常是寅吃卯粮。常年没有肉吃,大家都感到肚子里毛毛糙糙的,就有人提出来炸米果吃。全生产队农民的吃油问题,全靠每年秋天山上摘来的那点茶籽解决,分到每个人名下自然不会很多。

农民们祖祖辈辈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平时炒菜只是滴两三滴油,然后用专用的一块布抹开就算放油了,省吃俭用一年,到过春节才能油炸点东西,过个“鱼肉丰盛”的年。我们哪懂这些呀,炸几回米果就把一年分的油都吃光了。一个月就有半个月没钱买盐,只好吃没油没盐的菜,头一年加起来就将近吃了半年这样的伙食。

再说洗衣吧,我们六个人原来在家里都没有干过这“水活”。但劳动出汗多,衣服不换不洗那是要臭的。换下来的衣服各自包干,随便打点肥皂,水里搓搓也就晒起来了。后来因为买肥皂也没钱了,就演变为纯粹的“见水净”。黑衣服还没什么,白色或是浅色的衣服多洗两次,也就变成了解放军的迷彩服。常见一栏杆污迹、汗迹“风韵犹存”的衣裤迎风招展,就成了我们知青楼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当初下放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带着针线包来的。后来衣服破了,每个人也想动手“学习雷锋叔叔”那样“缝缝补补又三年”,继承和发扬那种艰苦朴素精神的。但实际情况往往是破洞虽然被补丁盖上了,但衣服却变得“东拉西扯”起来,再没有了熨贴感,穿出去常常惹得农民,尤其是那班妇女们笑话。

后来不知是谁就发明了伤湿止痛膏补衣法,只要是衣服、裤子哪里有个洞,比照样子剪一块梢大一点的伤湿止痛膏,从里面粘上,压平,像是补轮胎似的,你根本就看不出其破来。但洗衣的水塘里,自此就经常会留下一些脱落的,飘飘洒洒的伤湿止痛膏。

更令人尴尬的是,有时穿的时候胶布还好好的,劳动或走路的时候汗水一粘就脱落了,露出一截白屁股出来,就贻笑大方了。所以,碰到“双抢”(抢收、抢种)的大夏天,农民们都穿长袖衫劳动,而我们为了免洗和少补,一般都戴顶草帽,光着膀子,穿条短裤上班,最多不过是一个夏天下来,扒几层皮罢了。

我们做饭是轮班的,一人一天,绝对的公平、公正。没轮上这一天做饭的人,下了班你就只管躺在床上伸懒腰,等饭吃。而洗碗则是经过民主生活会定下的规则,谁后吃完谁洗碗。

为了逃避洗碗,个个吃饭都比部队的战士还快。有时碰上吃热豆腐,嘴巴还没感觉热,豆腐就下肚了,胃里烫得实在受不了,就拼命往口里大口地吸冷空气,用空气来冷却进了胃的热豆腐。

那时的山区也没有什么大棚蔬菜,加上我们自己种菜技术也不行,到了夏天,有段时间除了空心菜和辣椒以外,就没什么菜可吃。生产队队长那天看我们吃没油没盐的菜,而我们又是“双抢”踩打谷机的主力部队,也许是出于“爱兵如子”吧,就给我们送了两斤盐过来。

好久好久没吃盐了,那天的辣椒虽然没放油,但有了盐就特别地有味。大家吃了好多饭,也吃了好多辣椒。辣得一个个都受不了,喝冷水都难受,就一个个蹲在地上,大张着口吸冷气,口水则不停地从嘴角淌下来。蹲了好一会,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大摊唾液,引得农民家的小孩都来观看。那份狼狈劲哟,至今偶尔在一起谈起来,都让人忍俊不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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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烟雨若黎点评:

这个题材真的不错,让我想起路遥的某些写作风格,只是还需要多加锻炼、吸取,纪实文章应该给人一种不小的冲击感,至少如此,我想。而你还没有做到,再努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