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家了,准确地说,想早年农村的家了。
那个家是泥土堆积而成的房子,连烟囱都是泥砌的,每每爬上去玩跳,等母亲做下一顿饭的时候,烟会从蹦踏的地方冒出来,害的母亲经常抱怨泥土永不及水泥来的更结实些。
那个家是穷的,穷的没有玻璃只有老黄的纸张张粘在窗框上,从屋里永远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外面的天空也永远照不进屋内的世界。虽然这样也并不是完全隔断了视线,天空和屋子黄暗的反差,偏是对照了一道风景,无诗能比无词能喻!
黄昏的炊烟在房顶上和邻家的炊烟相约结伴漫向天际。它们缠缠绵绵、轻轻柔柔、象极了古代美女腰际的飘带,携手舞进万物栖息的睡梦。
房子的后面是一片大的晒谷场,每个秋季那一垛一垛的收成被摞的象山一样高,我和邻家的孩子会偷偷爬上去,在最顶端领略手可摘星辰的妙句。那时总以为只要高一点就可以把日月星辰揽入怀中。结果被坍塌的谷垛拽下童年的梦想,还要被父母拉回家踢上两脚作为不在登高的警告。
秋天的傍晚,天空宛如玉石纯净的不染一丝尘埃,每到那时我都会推开木栅门,走进晒谷场依紧黄昏,看西天的落日,洒下耀眼的辉煌!更多时候我更爱那掩日的云朵,在西北角的天空化做仙女的倪裳,在黄昏到来之前,把美丽的颜色不着痕迹的藏在地平线的另端,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当第一颗星,从晒谷场的东南上空伴着尘世的虫鸣悄悄升起,我会站在夜空下,寻找天上的群星布下的方阵,想知道今夜的与昨夜的有何不同?听老人说看星阵的变化就会知道人类的吉凶。可我观察了整个童年,终究也没探索到星阵的密码,是如何定义人间福祸的?直到从房子里传出母亲唤女的声音,我才不舍地回到泥土搭成的炕上,感受柴火在炕底走过的余温,伴我奇梦到天明!
那个家是没有物质生活的,摆设只有两个木柜,上面画着几支己被岁月风化不在鲜艳的红牡丹。柜的顶上放了两面大镜子,听说是从奶奶的婆婆那里传下来的,由于日久的缘故,照出来的影象已经面目全非了。尽管这样我和我的两位姐姐,每天早晨依旧会拿了断了齿的木梳,照着镜子,梳两只高高的羊角辫并系上一片褪色的红绸菱,跑进风里,玩弄那一片点缀在头顶飘荡的乐趣!
我的那个家是静瑟的,只有早晨小鸟的鸣叫清脆如钟,敲醒我们熟睡的一家人,母亲就会抱来柴,准备一顿不是很美味的早餐。早餐完毕就会和父亲扛了农具走进农田进行一天的劳作。累的时候也会耍赖,父母就会用“劳动最光荣”鞭策我的双手,不让其停闲。
每当稻田里插完秧苗,那清清的水反照着嫩绿的希望,我就会趴在田埂上拨弄那一波一波的水纹,看那绿色的生命踏着倒影的祥云轻荡。没几天秧苗就会扎根并舒展枝叶,颜色也随之浓绿了。那晨露挂在叶尖反射太阳的万道金光,象是天神藏在人间的宝藏。而我就是得到那个宝藏的顽童。
不为人知的家没有人人称赞的美景,可是谁又能知道,房前的那棵老榆树倒挂的那只黑蜘蛛,曾编织了多少我对长大后的梦想。城市的繁华、高耸的云楼、赛跑的汽车、城里女人的高跟鞋、飘动的长发、还有涂在嘴唇上的那抹樱红...无一不在拉扯我的骨骼,祁盼着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那个家永远被定格在记忆的框架里,梦里无数次的寻找,那个家确如壁上的黄土,被岁月的风尘点点片片的剥落。
家已经远去,如今我走在城市的街道,呼吸着污浊的空气,仰头在看不到那澄净的夜空,夏夜在听不到蛙鸣....
我的那个家很多年前就被拆除,因为有人说它的存在是大煞风景。它的美丽只能起伏在我的梦里,相信到死我都不会舍弃对它的向往和思念!如今谁能还我那一块净土?还我那种没有烦扰的宁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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