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哥被“狐狸精”迷住了!董歌那些司机哥们儿都这么说。
董歌是西沙河村最早的养车户,算得上发家致富的典型。村子靠近城郊,商业发达,运输业兴盛,很多农民靠养车营生。董歌发财不忘众乡亲,这几年带动同村哥们儿买了大车,自发成立了车队。董歌门路广又为人正直,首推车队队长。
西沙河村一带的服务行业也被这群车队司机们支撑起来了,“虞美人”美容院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狐狸精”是那些司机对虞美人美容院的老板娘于美丽的戏称。于美丽年过四十,虽然过了女人的黄金岁月,可秋日斜阳胜骄阳,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和淡定的韵味。
司机们跑了一趟长途回来,带着一身煤烟和汗臭,免不了到美容院、洗脚城去消费一下。用司机的话说,他们从事的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的营生,回来放松一下很自然。董歌和于美丽就在美容院相识了。
董歌起初去美容院的目的很单纯,去洗洗头、按按摩。每次去按摩从没有瞒着老婆陈枚。要说这司机虽然钱赚了不少,但是有几个没落下胃病风湿关节炎的?所以董歌去美容院按摩的事,陈枚并不反对,只要跟她不差事就行。
一来二去,光明正大的事就变了滋味,董歌沉迷在于美丽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一天不去“虞美人”心里就像有十条小虫在爬来爬去。每次,于美丽多肉的手在他的头上轻柔的摩挲,时不时她那坚挺的胸部也会挑逗他的背,那种感觉让他很舒服很享受,让他有些僵住的血液活跃起来……
守寡多年的于美丽自然不是笨女人。她保养得再好也阻挡不了岁月的侵袭,女人四十豆腐渣,眼看这青春饭吃不上几年了,她早在为自己物色归宿,董歌显然是她的最佳人选,高大英俊,为人厚道,有不菲的家资……
那天,美容院里客人少,洗完头于美丽说:“大哥,今天清净,我给你沏壶新茶,在这儿歇会儿?”
董歌刚在饺子城吃的酒,还有些微醉,懵懵懂懂跟她上了二楼。于美丽的卧室清新雅致,碎花窗帘、碎花床单、碎花布艺沙发……于美丽给董歌沏上一壶上好龙井,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董歌口里充满大蒜的气味,躲闪着不敢和离得太近;于美丽轻轻一笑,“大哥,没事,给你这个放在嘴里嚼一嚼就好了。”她捏起一小撮茶叶放进董歌的手里。董歌在于美丽面前有点紧张,加之屋里暖气的温度,他的手心和额头钻出细微的汗珠。
于美丽说了一些她不同常人的遭遇:丈夫遭遇车祸那年他刚刚30岁,无奈她学了理发的手艺,开了一间理发馆,独自把孩子培养成人。于美丽说到伤心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大腿上,弄得董歌不知所措,他慌乱地把茶几上的纸巾拿过来塞到于美丽手里。
第二天,董歌的车没有配上合适的货,他的脚又不由自主地迈进“虞美人”的玻璃门。于美丽远远看见董歌进来,款款移步,笑脸相迎:“大哥,来得正是时候,我正炒了几个小菜,寻思着自己吃饭太寂寞,大哥来了,我要陪你喝一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董歌的衣服往里拽。
茶几上果然放着几盘素淡小菜,色香味俱佳,正是下酒菜。于美丽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瓶泸州老窖,打开盖子倒了两杯,放进一个盛着热水的小陶罐里。董歌看着她说,“怪麻烦的,不用温酒。”“烈酒伤身,温酒不伤脾胃。”于美丽笑吟吟地说。董歌不是第一次喝泸州酒,可是还真是第一次喝出了它不寻常的滋味,原来这温热的酒,喝起来更加绵甜爽口。
从那以后,董歌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体贴精致的女人,同情、敬重、喜爱,各种情感相互掺杂。不免“虞美人”去得更勤了,但是“虞美人”的事他再也没在老婆陈枚面前提起过。
董歌回家越来越晚,可给老婆孩子买礼物却愈见频繁,他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对孩子老婆心中的愧疚。董歌那些哥们儿见多了,自然提醒他:逢场作戏可以,千万别当了真。男人图女人美貌,女人图男人钱财。
董歌真个把于美丽在心里掂量了无数次,她不仅没有图过自己的钱财,自己身上穿的内衣和这件高档毛衫都是于美丽买的,除了自己自愿送他的首饰,她没张口向自己要过任何东西,她的温柔贤惠也不是装出来的,董歌认定于美丽是真正爱她的女人,经常憧憬他们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董歌回家越来越不耐烦,厌烦陈枚的唠唠叨叨,出门劳累,回家闹不着清净,两个孩子也实在缠人,整天把家里弄得像遭了劫。董歌终于鼓足勇气跟陈枚摊牌,要和她离婚。董歌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在陈枚能把自己淹没的泪水中落荒而逃。
董歌第一次夜不归宿。董歌从陈枚那出来心情沉重,于美丽自然软语温存。董歌借着几分酒力对于美丽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外人都说你不是爱我的人,是爱我的钱,今天你告诉我到底爱我什么?”于美丽温柔的能把董歌的心融化:“歌儿,你看你,我当然是爱你的人了。”
董歌一夜辗转。第二天,于美丽催促董歌早点和陈枚把事情了结。董歌无奈地去了,没想到陈枚一夜间憔悴得没了人样。他想安慰陈枚几句,可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昨晚对于美丽信誓旦旦,既然伤了这个女人,决不能再伤害那个女人。他暗中给自己鼓劲儿:今天决不能心软,快刀斩乱麻。董歌自知陈枚没错,离婚错在自己,为了弥补心理的平衡,他把所有房产、存款和两辆大车留给陈枚,将来孩子上学的费用和婚嫁费用也都由他操办。他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了陈枚面前。
董歌回到“虞美人”,于美丽早温好了酒,炒了他爱吃的小菜,包了他喜欢吃的三鲜馅饺子,还有一小盘剥好的大蒜……于美丽在桌旁等候,等候董歌回来,也等候董歌将带给她的好消息……
董歌把跟陈枚协议的事告诉了于美丽。于美丽一反平日的温柔,拿起酒杯摔在了地上,酒杯碎了一地,酒水洒湿了董歌的鞋子。
于美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她嚎啕大哭:“你什么也不要,让我们将来怎么生活?”
“我还有手艺,凭我这么多年养车的经验,哪个车主不抢着雇我,还愁挣不上你生活?”
于美丽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楼房,我要汽车,我苦够了,不想再奋斗!”
“昨天晚上你还对我说,爱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钱。”
“没有钱,我爱你的人干什么?”
董歌怎么也没想到于美丽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难道真应了哥们儿那些猜测。他内心矛盾,陷入两难的境地,无奈在车队办公室里住了下来。
一个上午,女儿立夏给董歌打来电话说,妈妈病了。他风风火火赶到家里,女儿十岁了,才几天不见看他的眼神有点陌生。三岁的儿子不在家,女儿说被奶奶抱走了。陈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通红,嘴唇有些干裂……
女儿说医生刚刚来过,妈妈吃了药,才睡着。女儿拿过一个精致的红色抽口的小口袋递给他:“爸爸,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妈妈这两天一直攥在手里。”
董歌解开金黄色的丝带,从里面拿出两件东西——一枚树籽护身符和一枚玉石护身符……
树籽护身符是生女儿时,他买给她的。那一年他们还很穷,借了满屁股债,投奔海南的叔叔,在那儿做起了铝合金生意。妻子怀着身孕,还帮他打下手,眼看妻子消瘦,他跑出老远给她买来肉串,妻子吃得香甜得像个馋嘴猫。那时他经常感叹孕育生命的神奇,一向不喜欢腥膻气的陈枚,突然喜欢吃牛羊肉。牛羊肉是自己的最爱,他知道陈枚肚子里的小生命遗传了自己的基因。
妻子生产那天正是节气立夏,女人出生了,董歌喜欢得不得了,满月时,他带着陈枚逛商场。玉器在海南要比内地便宜很多,为了犒劳妻子要送给她一件和田玉护身符。陈枚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咱们在外不容易,钱不能瞎花,留着攒足了回家买车,实现你多年的愿望。”陈枚从早市上挑了一件很精致的树籽护身符,仅仅花了两元钱。这个护身符,虽然便宜,陈枚却视若珍宝,礼轻情意重,算作同甘共苦的纪念。
玉石护身符是陈枚生儿子时,他买给她的。那是三年前的冬至,陈枚临产被送进县医院,早晨五点陈枚被推进产房,中午孩子还没有降生,护士推开肃穆的手术室门,让他在手术书上签字:“产妇胎位不正,难产!保孩子还是保大人?”他听到陈枚用微弱的声音说:“保孩子”。董歌知道陈枚的心意,母亲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严重,一直盼孙子,陈枚为了董家一脉相传的根儿啊,可董歌当机立断:“保大人。”
董歌焦急地等候在产房外,每一秒钟都像一年般漫长。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有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还想要儿子,让妻子经历这次鬼门关。如果陈枚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过?他在心里默念:菩萨保佑,保佑妻子平安无事。
儿子降生了,陈枚也闯过了生死关。儿子出生的第二天,他从供销商场花一万八千元买回了这枚新疆和田玉护身符,并跑到庙里开了光,亲自给妻子挂在脖子上,人都说“金银显富贵,玉石报平安”嘛,经历了这次生死别离,他更加珍爱陈枚。这枚护身符陈枚一直戴在身上,戴着它,就像董歌的心如影随形。
手里拿着两枚护身符,回忆着往事,想着一对视若珍宝的儿女,想着自己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鬼迷心窍……董歌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伤心的泪掺杂着悔恨的泪。他回身找出那个陈枚已经签上字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眼前的这个女人睡梦里依然眉头纠结着,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董歌把那个装着两枚护身符的精致口袋放在陈枚枕边,充满怜爱地把陈枚的手攥在手心里,唯恐一松手她就失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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