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山公社有个温泉大队,温泉大队有个温泉生产队,温泉生产队有个温泉,我们学校有五个学生下放在那个生产队。温泉距瓦窑前生产队十五里,不安心上班的我,就经常会到那儿去玩。
对外说是温泉,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冒热水的泉眼,当地农民利用它砌了一个四五个平方米的露天水池,这就是温泉了。夏天,农民嫌它热得影响气温,就用泥土把它填了。到了天一凉,农民又把填的土清理掉,这里就变成白天妇女洗衣,洗菜,褪鸡毛、鸭毛和晚上全生产队男女老少洗浴的公共浴池了。
温泉坐落在绿树掩映的半山坡,水温大概有六十多度,温泉水池所在的山坡下面是一泓碧波荡漾的深潭。温泉池底是洁白的沙砾,暖融融的池里赤条条地睡上四五条汉子,从身体下不断冒涌出来带着淡淡硫磺味的气泡。看着夜色下朦胧的绿树和山峦,看着远处农舍若隐若现的灯光和天上、深潭里的月影星光,几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体味那种暖流在血脉和神经中流畅,真是一种说不尽的恬静而又舒适的享受。
温泉的神奇还远不止这些,比如说吧,无论是寒雨霜降,冰天雪地,只要在温泉里泡上半个小时,你就是赤身luo体在刺骨的凛冽北风中站上十来分钟,保证身上丝毫不会觉得有半点寒意。
温泉只有一个,因为露天,洗的时间又局限于天黑以后,洗浴的人却有很多,所以你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一般来说就是人站在深潭这边,大声喊一嗓子:“有人在洗澡吗?”如果没有人回应,就说明轮到你了。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从深潭的水坝上走过去,否则你就只有等人家洗完了再叫你,这是当地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约定俗成。
最难奈的是那班女生洗澡,时间耽搁得特别的久。虽然看不见人影,但那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嘻嘻哈哈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搅动了严寒包裹的燥热,煽动着夜幕中暧昧的春情,令一房间洗过澡和没洗过澡的男人们都莫名其妙地焦躁不安起来。
我的“初恋”还未看见花蕾就算是彻底夭折了。但是还有那些没有夭折的,仍旧在石板下暗暗地顽强发着嫩芽。那时虽然还没有开放到男女未办手续便在一起同居的程度,但男生帮女生挑担子,女生帮男生洗衣,补衣,结伴赶集,还是常有的事。有几对男女学生的恋情已成为了公开的秘密。有几个长相娇好,比较惹眼的女生,在大家的眼里,就像是商品贴了标签,只要是熟悉的人都会知道:“她就是xxx的口子。”
温泉生产队除了我们的几个同学,也就是赣州的几个下放知青外,后来还下放来了几个上海的“阿拉”,男女知青都有。其中有一个上海的女知青姓张,身材很好,人也长得非常的漂亮。在这只上海飞来的“天鹅”面前,大家似乎都成了垂涎三尺的癞蛤蟆。但要说癞蛤蟆也不尽准确,那时人的观念还没有那么开放、大胆,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是有点像周敦颐《爱莲说》中所说的“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也”,有点谦谦君子的味道。
这时,和我们在一起玩的一位姓谭的同学,绰号叫谭小二的,就想出了一个作弄人的鬼点子。他模仿那姓张的上海妹妹的笔迹和口吻,给下放在温泉生产队的我们一位姓熊的同学,写了一封态度非常暧昧的信,说她怎么怎么对他产生了好感,并说为了避免大家注意,叫他回信应该怎么怎么回。那姓熊的同学是个非常本份老实的人,一看就相信了,根本就不会想到是自己的同学在骗他。自然,熊姓同学给那女的回信也就落到了谭小二和我们的手里。一来一回,他们仿佛是在“热恋”,那熊姓同学的“剃头挑子”式的情书,在谭小二这儿也就积压了好几封了。
姓熊的同学平时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内向,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但自从这个恶作剧开始以后,我们明显感觉到被感染了单相思病的他,一副春风得意,洋洋得意的样子,平时话也多了,平时有时没事口里哼着小曲。他总是在劳动中帮着那位上海“天鹅”,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和她接近。但是这场骗局的进行时中,我们却没有一个人点穿,只是在静观事态的发展和惊叹爱情的神奇力量。
过了几个月,那姓张的上海女生不知找到什么门路,要调回上海去了。从丰山到石城县城有近四十里路,谁送她去?自然是那位姓熊的同学自告奋勇,义不容辞地帮她挑行李到县城。我们在家的这些“诸葛亮”估计,一路上那女的肯定会说几句感激的话,但是两个人都被蒙在鼓里,有层厚厚的纸没有捅破,要怎么说,也肯定是说不到那上面去的。
但那姓熊的同学还是通过观言察色,心领神会,自作多情,激动万分,心潮澎湃。等到那个女“阿拉”乘的车要开走时,才急匆匆地把自己熬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写就的一封异常缠绵,十分感人的信塞给了这位“天鹅”,然后压抑着心中的狂跳,红着脸跑回到生产队来。
这封信的下场,不言而喻,其结局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熊姓同学有一段时间,明显表现出颓废,懊恼和烦闷,大家还忍着笑,想着办法假惺惺地安慰人家。
这事,是很多年后才说破。要是当时说了,我想那熊姓同学非杀了我们不可,当然首先该杀的还是那个谭小二。
多少年后,这件事就一直成为了我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资料。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2-5 14:24:1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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