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眼睛不好了，不想看电视，就想着给她听一些老歌。老妈自己会唱送红军一类的歌儿，可网络上没有，自己会唱的不少，可老娘不会唱。想来想去，除了东方红，就剩下少先队歌了。想来，世代贫困，自己也该根正苗红。记得当年为一块一毛八分钱的红领巾哭了好几次，那印象实在深刻。所以现在还记得脖子挂上红领巾的那一刻，举起右手对着血染的红旗“要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身”的誓言。

如今几十年过去，倒有点糊涂了：本来该接父亲的班去种地，现在却无地可种了。誓言要继承先烈遗志的，可却找不到一把枪了。祖国和人民当然可以接着爱，可谁是祖国谁是人民他们爱你吗？他们让你爱吗？至于“不怕困难，不怕敌人，坚决斗争”一类的，就更模糊：究竟谁是敌人？和谁斗争？平常遇到的困难倒是不少，理想中的坚决，却是如同共产主义事业一样，早就谈不到了。至于信仰，当时记得说不入党就不能任职，那仪式已经变成了职务的附属品，再没有一点入队时的庄严！

当然了，这些变化都是自己的事，并不代表现在的红领巾们都如此。

上个周末路过市政府，看到几个老人头戴红领巾，手握语录本，胸别主[xi]像，在寒风里坐着，那神态颇有点当年红领巾们的庄严，那苍老的眼神里确有一种信仰的力量。恰巧看到几个真红领巾给他们端来几杯热茶，喝完后老少十几人还一起合唱了一段少先队队歌，赢来不少路人围观。只是走近了才看清老爷子们手里的纸片，原来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只是抗议离退休金补贴不合理。

等走过去了，还想这件事。心想也许老爷子们当年真的是有过理想的。，曾经为了建一个平等、自由、消灭了差别、更没有自私自利的大同社会而努力奋斗过。但随着岁月流逝，这种宗教般的信仰，如同青春一样，慢慢的消融了。而取而代之的是不断面对的现实，这现实就是谎言和暴力。于是开始怀疑“2+2=5”的政治正确，怀疑当年奋斗甚至牺牲的必要，甚至怀疑当年的那个乌托邦幻想，是不是只是一片海市蜃楼！

或者老爷子们也曾是组织的一员。也曾在一个暴力机器里干着一个螺丝钉的差事，例如了巩固权力、维护专制，不惜去侵害人类的良知，甘愿成为政权的家丁，甚至自甘臣服于专制的淫威之下，而不再顾及当年的理想和目标。而只是在残酷的内部斗争中，因为站错了队，不够凶残，而处于了不利的地位，并进而失去了已有的身份和利益。于是在暮年终于明白了天堂的虚幻以后，开始用人的脑袋思考，甚至幻想自己还可以回归红领巾的年代！

果真如此，这些祖辈的老爷子该如何面对自己孙子脖子上的红领巾呢？该如何对孩子们讲解自己当年的理想？如何解读自己手里的语录本呢？如何评价胸前的主[xi]像呢？或许明明知道这些不过是虚幻的图腾，但总还是希望它们偶尔会灵光一闪吧。

究竟也不知道这群祖孙们该如何收场，倒是有一件事已经明确，那就是老妈也该与时俱进些，《少年先锋队队歌》就不必唱了，咱们改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于木鱼宅

2012-12-1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