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的春天

1997年，我已经三十岁了，是别人眼中的剩女，更是父母的牵挂。我也很着急，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嫁掉。可是和我交往了两年多的林军却不慌不忙，迈着“方子步”地走自己的路。还说事业不成功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为了挣更多的钱，他鼓动我办婚姻介绍所，说这个最赚钱。为了挣更多的钱，我只好同意了。

当时我在一家记者站工作，经常要出差，他不想让我当记者，就叫我到他那里跟他干。出于我爱好文学，感觉到那里能接触很多各式各样的人，对我搜集素材写小说非常有帮助，于是我就辞了记者工作到他那里干专职的红娘。当时那个年代的婚姻介绍所里的红娘都是结过婚的中年妇女或老头老太，而我却是未婚的，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于是很多男会员就把目光投向了我这。我必须首先再介绍一下，在我进来时，林军给我约法三章：不准碰和男会员谈恋爱的高压线；不准接受任何会员的礼物；不准赴会员的约会。这让我非常反感和不瞒，心想我成你什么人了，还没有结婚就这样约束着我，那结婚之后我不就成了你掌上玩物了？　我不甘心被他束缚，于是积极工作，和每个会员谈心交流，打成一片，男会员一来就团团围着我转，有的给我送茶叶，有的给我送鲜花，有的请我吃饭，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愿意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礼物，一旦接受人家的礼物就会被动，我不愿意被动地生活，我想做自己命运的主宰，而是不动声色地选择适合自己的伴侣。从中我也选择了几个，通过我纵向和横向的比较，最后冷静下来考虑对比总结一下，有四类人不适合自己，一类是大款的男人不适合我，因为我不想做“金丝鸟”，我想做“大鹏展翅的雄鹰”；二类是讨厌文学的人不适合我，因为我爱好文学；三类是以我为中心的人不适合我，因为我认为夫妻俩就应该“比翼双飞”，谁都不能拉下谁，要共同成长，家也要共同经营。四是“花心大萝卜”不能要，因为爱情具有排他性，我没有超防御能力，我怕自己招架不住。基于这四点我对追求我的人进行一一问卷调查和研究，结果是没有一个适合我的。

在这期间我和男会员的交谈曾多次被林军看到，他恨我，但无可奈何我。因为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他告诉我要熟悉每个会员的情况才能针对性地为对方介绍对象。确实我的工作很到位，得到了众人的好口碑。记得一次，林军挑我的毛病说我活动期间主持不到位给我摆脸色，我就生气不上班，很多会员找不到我，就要求我赶快回来，如果我不回来，他们就要求退会。无奈的林军就打电话让我赶快上班，此时我明白，林军并不是真正地爱我，而是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看，我每天从早上　9：00工作到21：00，没有礼拜六和星期天，我简直就成了个机器人，可稍微工作不好他就使脸色。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叛逆的心如野草一样疯长。于是我游离在他和会员之间，对于爱情我迷茫，我祈祷。当时的我已经三十岁，很多与我同龄人的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而我还是小姑独处。悲伤的心无处诉说，之好倾注于笔尖。很快我的文章发表出来，省文化厅和公安厅看我写的文章不错就想拍成电视剧，想让我参与剧本的改编。可此时的我工作又走不开，我彷徨我犹豫，是离开婚介所还是不离开？此时正有一位从事桥梁建筑有亿万资产的老板用糖衣炮弹狠命地追求我，千方百计让我放弃目前的工作嫁给他。语言代表心灵的窗口，看他说的话：“女人天生就是给男人做老婆的，干什么工作？”“你跟着我我会每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保证让你荣华富贵。”“钱能使人鬼推磨，钱能主宰一切”……对他的*和观点，我不屑一顾，他竟说：“你真傻，现在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靠山，过安逸的生活。就靠你自己奋斗何时能成功？”

当时我们行走在夫子庙里，我看着美丽的秦淮风光，想想秦淮八艳美丽、纯洁、多情、脆弱、才气横溢，对于她们爱情等同于立身之本，生存的本能和热望掺杂在一起，她们谋生也谋爱，她们的谋求格外地艰难，最后是伤痕累累。她们的悲剧说到底是由男性的强势地位造成的。可是我却不想做个风尘女子，我有自己的追求，我不感觉嫁给他会幸福，我彷徨，我期待着能有个能理解我，和我有共同语言和追求的人出现。

记得那还是97年的一个炎热的夏天，我正在婚介所接待，一个不修边幅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很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来登记的。同事谭老师立即拿张表格递给他，等他填写完，谭老师拿起看后就夸张地叫我快来看，说这位新来的会员也会写小说、报告文学、电视剧。然后她又转向来者介绍我，说我也爱好文学，目前正有一本小说在改编电视剧。　“是吗！那真是不简单，我应该好好向蒋老师学习。”来者的谦虚立即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不自禁地打量着他，宽宽的脑门，深奥的眼窝，刀削似的脸旁，薄薄的嘴唇，皱巴巴的衣服和很脏很脏看样好久没有洗的旅游鞋，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想不搭理他，但还是勉强地从谭老师手中接过他的表格，确实令我心动，我找了十几年还没有遇到会写小说、报告文学、电视剧的。但看他的年龄已经34了，于是问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一言难尽啊！”看着来者很窘的面容。谭老师调侃地对他说我也是未婚，你也是未婚，正好年龄相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冲上前立即追打着谭老师，责备她不该出卖自己。看着谭老师举手求饶的面上，我不再给她计较而是拿起桌上的一封写好的信对他说我们这里有不少好女孩，你可以挑一挑，挑中了让我们的谭老师给你介绍，我要出去寄信了。我刚走到邮局门口，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扭头看去发现正是他，问他怎么出来了？不好好挑一挑？　只见他气喘嘘嘘地说没有适合的，听谭老师说我的作品正在洽谈之中，他就来给我提个醒，千万不要上当受骗，说他就吃过这方面的亏。我们不自觉地聊起来，从文学到出版到改编电视剧等等细节我们不知不觉谈了3个多小时。等我再回到办公室时，谭老师和黄老师一起围上来打趣我不错吧！　我吃惊地说什么不错吗？他们竟说我装，说我在邮局门口和他谈了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我非常生气他们竟然跟踪我，一再解释我们谈的都是有关文学的事情，他们就是不信。　

从此以后，只要他一来，谭老师和黄老师就主动走开，我只好给他推荐一个又一个对象，他也不推辞而是欣然和女孩子去约会，几个回合下去，女孩子们来告状了，蒋老师，你给我介绍的什么对象，长得这么丑，也不修边幅，还小气的要命，连个饮料也不买，我再也不给他谈了，你再给我介绍个好的。听着女孩子们如出一辙的话语，在他又一次来时，我不自禁地教导他说和女孩子第一次交往要大方一点，不能太小气，也要好好打扮自己，这样女孩子才会喜欢你。他听后却抱怨我，说我给他介绍的都是什么样的人？花枝招展、浓装艳抹的，看了就让人恶心。　我也生气地说我给你介绍的不是白领、公务员就是教师，对得起你。再说了女孩子对第一次约会都是很重视才化妆，而你却不修边幅，对人家不重视，人家都告上门来了。他竟说你给我介绍的我一个都看不上眼，他说完低下了头，好象有许多的心事在心头。　我打破沉寂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我再给你介绍。　他看着我，长出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被进来的会员打破了：“蒋老师，我新开了一家饭店，今天特地来请你们去我饭店偿偿。”　他抬起手看看腕上的手表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我要走了。　我也礼貌地说有时间再来看看，我们这里每天都有新会员来。　他听后“噢！”了一声就出去了，两个月没有再来。　想起那天他走时失落的表情和有点受伤的眼睛，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在一个无人的晚上拨起了他的电话问是你吗？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激动的声音：“噢！蒋老师，是你吗？”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就是，我……我这边有个小姐想约见你，你看什么时候出来见个面？说心里话，每次给他约见对象，我都怕他成功，怕失去一个和我有共同爱好和追求的人，但尊严又不容我先迈出一步，故今天撒了个谎。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在那边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对象了，不需要再介绍了，谢谢你！我听了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挂了电话，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心头时常失落和惆怅，对文学也提不起兴趣了，对追求我的人也失去了兴致和判断能力，如老和尚念经一样打发每一天。　

春节来临了，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年又一年，还是独身的我如何回家去向年迈的父母交代。更何况比我小7岁的侄女要带男朋友回家拜年，而作为小姑的我到现在还没有如意郎君，想来真是害怕回家。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代替我回家，车票我出了，他们“呼啦！万岁！”正在我绞尽脑汁如何买到车票时，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向我拜年，并告诉我给我寄了一封信。这时我才想到他是铁路工会的宣传干事，于是把买票的事一股脑儿交给他。　拿着他给我买好的车票，我问他让他给我买车票就不怕女朋友不高兴吗？他竟然笑笑说你还没有收到我的信吧？我点点头问他给我写的是什么内容？他竟说　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读着他那火辣辣的信，感觉就像烧着了我身上的每个神经，浑身也酥软极了，心灵的大门也突然大开。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楞是没有看出他的丑来，直到有一天我带他回老家，哥嫂和姐姐们说我怎么找这么丑的人？我还傻呼呼地说丑吗？我不觉得丑。他们竟说我的审美观真差。我才调侃道他现在是丑小鸭，将来会有一天变成美丽的白天鹅。　

求婚的那一天他送给我一份礼物，我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个鞭子，我不解地问：你送我鞭子干什么？他说我没有钱给你买金银首饰，让你吃苦了。我把我这个人交给你，任由你使唤。还有我这个人很懒，从小因相貌问题一直很自卑，遭受亲朋好友的另类眼光，是在人们的嘲笑下长大的，久而久之让我养成了不敢面对现实，凡是都拖拉、逃避的习惯，今后这个习惯难免还会继续，所以今天我郑重地把鞭子给你，希望在今后的生活中，我如果出现这种习惯，你就抽我，我绝不会怪你。　

我本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然而事情发展要比我想的要复杂的多，让我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我遇到了一个怪人，直到今天我还常常问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用手掐了掐自己，很疼很疼。　

常听别人讲　“婚”就是女人昏了头才结婚，我就是真的婚了头才答应他的求婚。愣是没有了解他的过去感情史。直到有一天，我写博客，“晒”了一下我的过去感情史，我才想起来问他谈过几次恋爱？他笑笑说，说了会把你吓一跳。我不信，竟说就你那赖样，我给你介绍这么多都没有一个看上你，还就是我看上你。他竟有些忘乎所以起来问我卡西姆多你知道吗？我说知道，那是《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他却说他的第一个美眉就叫他卡西姆多。　我起初还不以为然，用眼瞟了一眼我这个丑男丈夫，随口而出那我还是吉普赛女郎爱丝美拉多来。直到我的爱人讲完了他的这个感情故事，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还有吗？他又说了两个，让我一下子蒙了，不可能吧！就你这样子，肯定不会是真的，一定是你瞎编的。他竟笑笑说你编试试看，能否编出来？想想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也就相信了他。没想到他竟得寸进尺起来：你不是想搞情感创作吗，那我们就来个夫妻合作，把我过去的情感故事全部贡献出来，进行我们结婚后的第一次合作，我讲你打。　

哎呦我的妈哎！随着情节的展开，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花花公子”，结识了那么多灿烂、美丽、活泼、刁蛮、任性……的美眉。我有些受不了，感觉上当了，上了“花心大萝卜”的“贼船”了。我想跳下来，可是“船”已经驶进了生活的大海，我不敢跳下来，我怕被“水”淹死，而我天生就是怕死的人，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可爱、很阳光的儿子，我不想让儿子生活在阴影中。可丈夫还意犹未尽，感觉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讲完，天天“陶醉”在已往的情感世界中不能自拔。最后我狠了狠心，像英勇的战士赴刑场一样说是洪水你就来吧！是野兽你也来吧！牺牲我一个，换来幸福人。万没有想到，当我英勇无比地去挑战自我时，他却迈不过曾经沧凉悲戚的岁月，举手求饶求我别让他再揭开过去的伤疤了，说他很疼会受不了的。　

这时我想到了文学就是人学，文学就是追忆，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不就是一部部血泪史吗？又看到了他给我的鞭子，心想这是我用鞭子的时候了，于是我拿起鞭子追问他写不写，不写我就抽了。丈夫就像孩子似地躲藏起来,嘴很硬地说就不写，永远都不写了。于是我挥起鞭子就打，他还是很硬地说你打死我都不写。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当我小学三年级升为四年级，看到小朋友都穿着新衣服上学，这对长到十岁都没有穿过新衣服的我来说多少都是一种*和刺激，羡慕之极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母亲展开了强烈的要求如果不给我买新衣服就不去上学。气愤之极的母亲怒吼着：你竟敢来威胁我，看我不教训你。说完拿起地上的藤条就向我劈头盖脸地挥打过来，我不屈服说你打死我我都不上学。可是面对着母亲一鞭狠似一鞭的抽打和不准任何人来拉的强势。我怕了，我怕死，求饶母亲，并发誓再也不要新衣服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向父母要过一件新衣服。从这我明白了，人是要逼的，不逼不能出成果；对丈夫来说妻子既是母亲，又是情人，又是朋友……是担任多重角色，于是今天我决定扮演他母亲的角色，狠下心，挥起鞭子劈头盖脸地向他挥去，边挥边骂他是个懦夫，是个孬种，是个骗子。我瞎了眼找他这样的人，你今天如果不写，我马上带孩子离开这个家，让他永远找不到我们……在我的威逼吓唬下他求饶了。在写的过程中，有几次他哭着讲述，我哭着打，受不了的时候他骂我心如毒蛇，骂我揭他的伤疤。我说为了艺术人家都把自己的生命献出去，而你只不过是回忆历史，又不少你一滴鲜血，你怕什么？好多次我又挥起鞭子才写下去。等我们写到20个时，正好在网上看到《中国作家》举行第三届创作笔会，于是我们就把稿子发了过去，结果我们的《一个丑男和他的20个美眉女朋友》获得长篇小说三等奖。在颁奖期间《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的主编给于好评，谌杰却说我还没有写完，他们纷纷建议全部写完。就这样在2007年11月26日从北京领奖回来后我们又继续创作，直到2009年1月份我们才把4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一个丑男和他的三十七个美眉女朋友》几易其稿才完成。于是送往北京参加中国世纪大采风评奖，结果获得金奖。在这期间我们还创作了《凤凰涅盘》又名《我在婚介所当红娘的日子里》获得2009年第四届海内外华语创作笔会“影视改编奖”和《中国世纪大采风》金奖。　

最近，南京新闻综合频道周涛讲故事对我们夫妻进行了专访，电视一播出立即引起人们的关注，有的人通过电话问我们书什么时候出来，出来要告诉他们；认出我的人要我给他们介绍对象，当我说不再当红娘了，他们都非常惋惜，建议我再做红娘；有的说你们真不简单，特表示祝贺；还有的问我你嫁给丑男谌杰不觉得亏和委屈吗？我说我很亏，我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过没有牛粪的滋养也就没有我的芬芳。我也感觉非常地委屈，因为我不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而是最后一个第37个，不过就是最后一个我也感觉很幸福，因为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一所学校，谌杰接触这么多女人，你们说他上了多少学校，是她们造就了谌杰、武装了谌杰、完美了谌杰，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你们说我怎么能委屈？

同时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也是想告诉那些没有进入围成的人们：一定要明确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能人云亦云；婚姻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千万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