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种种苦难像放电影一样在祁彦韵的梦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某种征兆。那些天，彦韵的睡眠一度变得令她感到恐惧。

·奴役的岁月

这天，彦韵刚刚进入梦境，就感到自己惶惶忽忽的，好像变成了一个年方五六岁的小女孩，衣衫破旧，身上、脸上满是污泥、灰尘，跪在到处都是灰土，马蹄飞奔后留下的灰砾呛的人直咳嗽。依稀好像是明末清初，四处战乱，百姓逃难的年月，她也是那时从西北逃难到中原，指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过活营生的地方。但那个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岁月，想要安稳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从家乡出来后没多久身上的盘缠，一多半被土匪抢了去，剩下的也几乎消耗殆尽，还几次被土匪抢了卖到窑子，不是自己机灵，早就没有了性命。

也不知道是幸运之神降临，还是更大的不幸正在等着她，继续折磨她。

就在她跪在街上乞讨的第三天的中午，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当官模样的人走到她跟前，瞅了瞅眼前的小女孩，眼睛里似乎流露出同情的神情，刚想着丢下几文钱，就看到远远的来了一群人，风风火火的，领头的一脸横肉，长的体壮如牛，眼神里既有一股子杀气，还有一丝教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一行人冲杀着叫嚣着，路过她跪着的那个地方。随后，领头的站定了，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小女孩一看正是前些日子抢了她和她的盘缠，又打算卖到窑子里的那个土匪。

“哟，这不是那个逃掉的小丫头么？居然在这儿？老大，终于是让我们找着了。”一旁贼眉鼠眼的跟班凑近了看看，然后说道。

“嗯，没错。这丫头片子真他妈的不识相。去，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抓了来，妈的，老鸨那里还等着要人呢。”那领头的对身后的两个大汉喊了一句。

“干嘛抓我，你们凭什么抓人？”女孩拼命挣扎，随后转过身望着刚才想要给她钱的那个人“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女孩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然而那人还是犹豫了一下，身边的卫士似乎看不下去了，“大人，这……”

那人并未说什么，只是给卫士使了个眼神。

那卫士看出了些端倪，上前将抓住女孩的手重重用刀鞘一磕，其中一个人因为吃痛，放开了手，另一人看有人上前凑热闹，立马放开女孩，拔出随身的大斧向那卫士劈了过去，只见那卫士朝旁的地儿一闪，见女孩被放开，便在躲闪的刹那顺势将女孩推到那官人的身边，随即趁着冲过来的土匪举着斧子朝他奔过去，借着一旁的空位一个侧身留出一只脚，便将那土匪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尴尬。那卫士未等他起身，已经将佩刀抵在了对方胸口。

领头的一看，好家伙，有点本事，于是趁他不备想要偷袭，只见卫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将刀柄抵在了那领头的喉头上，然后翻转了一下佩刀，刀鞘重重击打在那领头的天灵盖上，便将他重重打在了地上。

土匪头头就这么倒下了，其他小喽喽见了，一哄而散。

卫士见了，请示那官人，“左右看看，此人尚有生气否？若还有气，拖到牢里待审。”

女孩见那土匪头头已经被降服，怯怯的跪倒在那官人面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小名芸芸，原籍晋南，兵荒逃难，屡遭土匪强抢，还乞大人收留，即使做个奴婢也心甘情愿。”

“这个，我家里并无收奴收婢的先例的，怕是不妥啊。夫人见了，怕是也会有看法的。到时会对你也不会好吧。”那官人思索了片刻，说道。

于是，芸芸见没处着落，“那小女不为难大人了。”话音刚落，就见那刚才的卫士取了十几文钱摆在了芸芸手上，“你且收下吧。”

“嗯，容我考虑考虑吧。”一边对女孩安慰，一边和卫士说道，“你且帮衬着她，如若夫人允诺，我才好应允你的请求。”

过了一个月，芸芸终于被那位官员收留，成为他们家的奴婢。

然而这正是芸芸的噩梦的开始。

最初的日子里，一切都很好，但一年以后，她的日子变得苦难，而且不比流浪的时候强。虽然，能有点吃的，有地方睡，但遭受到官太太的欺凌，倍受折磨，太太心情不好，或者少了什么东西，不论青红皂白，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或者被痛骂一顿，或者被关在柴房里一周没有吃的，只有很少的水喝，好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偶尔给点有很少肉末的炒青菜。

就这样熬了三五年，终于在倍受欺凌折磨下，出逃了。然而，出逃的第三天，饥寒交迫的芸芸在一天的夜里死在了城郊的树林中。

梦在模模糊糊中醒了，彦韵的双眼湿润了，床单、枕巾都湿了。

·饥饿逃荒

第二天晚上，彦韵再次梦到了前世的苦难。

眼睛刚刚闭上，身上突然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是肚子前胸贴后背的难受。

眼前是一大批和她一样的，穿着着破旧的单衣，补丁的旧裤，露趾的布鞋，单薄的身躯，艰难的在逃难的路上行进着，随身原有的一小袋糙米早已没了，干馍馍也已经所剩不多了，水袋里仅有的水都不够一天的用量了。

过了三天，干馍馍没有了，水没有了，衣服上、脸上、手上泥灰遍布，整个人都已经完全不像样子了。

一周之后，脸上明显消瘦下来，眼窝深陷，嘴唇发白，舌苔干黄，没有痰，大小便都很艰难，完全没有胃口了。

夜里睡着了，梦里产生了幻觉，看到了所有好吃的，但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每天如此，煎熬着，承受着，饥饿着，流浪着，逃荒着……

终于，忍受不了这饥饿，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再醒来时，泪眼朦胧，口干舌燥，意识里饥饿感变得更加强烈，她深深的感觉到，现在的日子是如此的幸福，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回到梦里那些苦难的岁月。

也许，当我们真的意识到现在我们的日子是那么幸福，意识到如果我们哪一天遭遇到饥饿和折磨，那么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真的应该感到满足。

欲望永远不能得到满足，生活实际上很美好，只要有一点点的满足，生活都会很好。想想她的前世今生，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不满足的呢。

2012年12月16日撰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