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随着夜幕的降临，天际的最后一缕霞光也消失殆尽，天地万物都笼罩在神秘的黑色里。乡村的夜晚格外的宁静，走在乡间小路上，没有路灯，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过，不一会便隐入了田间作物里，像神秘且活泼的小精灵。不知从什么方向，不时地传来几声犬吠，大概是从周边的小村子里传出来的，在宁静的夜里，到也觉得有点动听，有点亲近。

向来平静的乡村，此时却好似炸开了锅般，热闹非凡。乡亲们在小小的村子里奔走相告，原来，是几年前迁居外省的黄宇一家回来了。农村是个重情义的地方，即使阔别多年，见面，仍然好似无间隙般，谈起从前，笑得好不欢快。

这一晚，是蔡丽雅第一次见到黄子恒，他面对陌生却热情的乡亲父老，无所适从，缩在他的父亲黄宇背后，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蔡丽雅当时只是觉得，这人真胆小，然后就回去睡觉了。他们都不知道，在这一晚开始，他们的命运有了交集，也因这交集而有了长大后的遗憾和伤害。

一、考上同一高中

“到了学校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们也好安心。跟子恒一个学校，大家要彼此照顾，好好读书，不用挂念家里……”蔡丽雅的母亲（后面称蔡母）絮絮叨叨的叮嘱着，跟着蔡丽雅走出家门，那模样好似女儿一去不回般。

黄子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蔡丽雅的家门前了，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今天是他们到校报到的日子。

“子恒啊，我家丽雅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着点了，都一个村子里的，也算是兄妹了，出门在外……”蔡母见到黄子恒很是高兴。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走了，要不赶不及了。”蔡丽雅尴尬地看了一眼黄子恒，打断了蔡母无止休的叮嘱，跟蔡母挥了挥手便往村口走了。黄子恒不知道跟蔡母说了几句什么，也挥了挥手跟上了蔡丽雅的步伐。

其实，虽然黄子恒跟蔡丽雅做了六年的小学同学，两人之间的交谈却是一只手就能数清的。特别是两人初中不同一个中学后，更是生疏了联系。现在，蔡母不放心女儿自己一个人到县城上学，得知黄子恒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后，不知道有多高兴，硬是要丽雅和黄子恒结伴往返学校。

二、偶尔的关怀

两人虽然在同一所高中，却并不同班。除了回家返校，蔡丽雅和黄子恒之间依然是没有什么交集的。然而，看似平静的湖水，地下却有着涌动的源泉。在不知不觉间，总有些东西在变化着，而人们却往往不自知。

高中，是个接近高考，生活节奏快、压力大的时期，也是情窦涌动、容易产生恋情的时期。学校里的老师领导一方面天天都在给学生构架着轻松美好的大学生活蓝图以此鞭策学生埋头苦读，一方面加强校园早恋的扫荡活动，一发现有早恋的火苗迹象便毫不犹豫地予以消灭，完完全全参悟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真理。在这样“以高考为目标，打击早恋不留情”的环境下，蔡丽雅从没有过恋爱的念头，傻傻地憧憬着老师口中的美好的大学生活。

“丽雅，外面有个帅哥找你。”同桌从外面进来，对正在埋头苦读的丽雅喊着。丽雅抬头，班里的同学都用一种揶揄暧昧的眼神看着她。丽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点别扭的往教室外面走去。

黄子恒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站在教室外面，看到丽雅出来，笑了，露出一口不算白但还算整齐的牙齿。阳光打在他身上，丽雅觉得有点刺眼。

“丽雅，这是你妈让我带给你的。”递上保温饭盒，里面是蔡母做的好汤好菜。

蔡丽雅伸手接过来，没有特别的兴奋和感激，她想到了周围的同学的眼光，便说：“以后，就别这么麻烦了。”

“你妈说你身体不好，快要高考了，压力大，叫你好好注意身体。”黄子恒挠了挠头，有点腼腆地转达蔡母的话。

“哦。你也是。”蔡丽雅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黄子恒从书包了拿出一本笔记和一打试卷，“这是我做的数学笔记，还有这些试卷也很不错，给你。”

大多数情况下，男孩子的理科都是比女孩子好的，至少，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情况。黄子恒这次回去，听蔡母说起丽雅的情况，才知道丽雅因为数学成绩不理想而烦恼不已。

“谢谢。”丽雅接过黄子恒的笔记和试卷，依然是有点冷淡，似乎在刻意疏远和黄子恒的关系。

“嗯，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黄子恒倒不介意地笑着跟蔡丽雅挥挥手，转身离开。

蔡丽雅看着黄子恒离去的背景，有点发愣。她本不是一个冷淡的人，在与别人相处的时候是很开朗很爱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黄子恒的时候，总是冷淡疏离。

不可否认，黄子恒对她真的很好，也许是由于大家是同一个村庄的，也许是由于蔡母的嘱托，也许是由于大家六年的小学情谊……只是，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想起同学们的暧昧眼光呢？为什么不敢大声地辩驳否认呢？为什么要用冷淡来疏离彼此呢？……

三、同学间的谣言

只要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是非，免不了谣言。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再大的谎言，相传的人多了，便成了似真似假的“真理”。舆论的压力，相信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唾液淹死人的事件不是时有发生嘛。

近来，蔡丽雅总觉得同学和老师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们的眼神，好像探测灯，在丽雅的身上搜寻着连丽雅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弄得丽雅的心里毛毛的。

一天，丽雅肚子痛，在厕所里蹲到脚麻的时候，进来了几个聒噪的女生，她听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的谣言。

“诶，你们知道没有，蔡丽雅怀孕了耶。”一个有点尖细的声音以自以为小的音量说着。蔡丽雅认得这个声音，和丽雅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叫周凡。之前，有人跟蔡丽雅说过这个周凡的一些劣迹，蔡丽雅还说：“无论多糟糕的人，她的身上都是有着值得我们学习的优点的，我们自己也有很多的缺点，不是吗？”现在，丽雅突然很想收回当时放在周凡身上的这句话了。

“怪不得那个黄子恒总是给她送菜送汤的，是他的孩子吧。”另一个声音接着话题说，语气有点酸酸的。蔡丽雅听到这把声音，脑海里浮出一句话“妒忌的女人果然是恐怖的。”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曾经问丽雅要黄子恒的电话号码的楚建兰，由于黄子恒不同意，所以蔡丽雅拒绝了。

“你们没证没据的，怎么这样说呢？”

“你不知道，人家现在放假都是一起回家的。”

……

“这阵子蔡丽雅吃完饭都反胃呕吐，不是怀孕是什么？”

……

蔡丽雅在厕所里面越听脸越黑，恨不得冲出去跟她们大吵。不过，在某些方面，蔡丽雅是挺软弱的。她不喜欢与人起争端，特别是对女生，从来都凶不起来，即使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一巴掌，人家说一句“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她就真的什么都不计较了。跟蔡丽雅熟的好友，都对她的傻劲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她只是，想好好地跟周围的人相处，不想彼此见面尴尬而已，就这么难吗？

终于，聒噪的女生都走了，蔡丽雅才拖着麻痹的双腿走出来，心里郁闷委屈到极点。近来，她的肠胃不好，半夜常常因为胃痛痛醒，吃了饭也常常吐出来。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胃，由于心情不好，她觉得胃更痛了。

四、老师的盘问

谣言总是比真理散播得快，因为它不需检验，更不需要保质保量。关于蔡丽雅谈恋爱且怀孕的谣言，没多久就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了。

这天，班长走到蔡丽雅的身边，说：“蔡丽雅，班主任叫你过去。”

蔡丽雅抬起头，有点迷惑地看着班长。蔡丽雅一向循规蹈矩，只想着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谈场唯美的恋爱。成绩不算拔尖但也不差，遵守校规校纪、班规班纪比遵守法律还认真，默默无闻地耕耘，按道理说，班主任没事是不会召见她的。

“班主任找我有什么事？”蔡丽雅实在想不出理由，唯有问班长。

“不知道，你去就是了。”班长摇摇头，表示不知并不忘催促一下。

蔡丽雅走到班主任办公室，意外地见到黄子恒和他的班主任也在。

“老师好。”蔡丽雅有点拘谨地跟两个班主任问好，她不是个嘴甜讨人喜欢的女孩，不过，却很真实。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有着莫名的恐慌。

班主任朝她招招手，说：“丽雅，进来吧。”

蔡丽雅和黄子恒面对着两个班主任站着，气氛有点严肃，蔡丽雅觉得自己的胃又胀又痛的。

“丽雅，你和黄子恒是什么关系？”蔡丽雅的班主任倒很直接地切入主题，连场面话也省略了。

蔡丽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懂老师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据实回答“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由于蔡丽雅的班主任起了头，黄子恒的班主任也不拐弯抹角了。

“我们没有。”蔡丽雅和黄子恒都有点激动地否认。

两个班主任的眼睛好像雷达似的在他们的身上扫射，想要从他们身上寻得一些定罪的蛛丝马迹。

“丽雅，女孩子要洁身自爱，现在高考当前，可不能有什么懈怠。你是知道的，高考前有个高考体检，要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前功尽弃……”蔡丽雅的班主任口重心长地说着，然而，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似的扎在丽雅的心上。长这么大，蔡丽雅从没有受过这般的耻辱。从小到大，丽雅都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乖孩子。虽然她也渴望爱情，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她将所有的感情都压抑着，只期待着高考后的一次性爆发。可是，现在同学们中伤她，连老师也不信任她。

蔡丽雅的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哭，脸色却在班主任的一张一合中渐渐苍白。

“够了，老师，我和丽雅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就好像兄妹一样。她没有怀孕，她只是因为压力大加上身体不好，肠胃不适，才会常常呕吐。你们为人师表却不分青红皂白，不觉得太过分了吗？”黄子恒实在受不了地对着班主任们吼了出来，然后不等班主任反应过来就拉着蔡丽雅的手大步地走了出去。

五、黄子恒的告白

黄子恒拉着蔡丽雅的手一刻也不停地来到足球场上。此时是上课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为高考奋战着，足球场上寂寥廖的没有几个人影。

蔡丽雅甩开黄子恒的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阵子所遇到的委屈，都在这一次大哭中淋淋尽致地宣泄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黄子恒站在边上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举起手又无奈的放下。如果，做出什么动作，被同学看到的话，免不了又生谣言。想到这个，黄子恒的心里气愤、无力、愧疚、难过……五味陈杂。

终于，蔡丽雅哭够了，抬起红肿的眼，瞪着黄子恒。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受到这么多的委屈呢？可是，真的就只是他的错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事情，不是他愿意的，即使没什么，有心人也能弄出点什么来的。

“黄子恒，你以后都不要找我了。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好不好？”蔡丽雅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带着哀求，刚哭过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楚楚可怜。

黄子恒没出声，良久良久才轻轻地说：“好，我们从不认识。”说完，转身慢慢地走了，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他，是喜欢蔡丽雅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

在这些谣言之前，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雨夜，蔡丽雅一个人被困在自习室里，没有雨伞，古老的电路经不住大雨的摧残，自习室的灯在闪了几下后便熄灭了。

蔡丽雅陷身在一片黑暗中，恐惧让她瑟瑟发抖。黄子恒对她的习惯总是了如指掌，在她快要哭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当她听到黄子恒急切的声音时，还以为是幻觉。

那一晚，黄子恒送她回到宿舍楼下，在快要分开的时候，黄子恒说：“我喜欢你。”

蔡丽雅背对着他，抬头，看到了宿舍楼上挂着的高考倒计时“63天”，终究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我们，不适合。”

不适合，到底是时间不适合还是地点不适合呢？又或者，是人不适合？黄子恒没有勇气问。

六、那一年曾一树花开

时间是无法倒转的沙漏，眨眼，高考便来了又去了。有人笑着欢呼，亦有人哭着缅怀。一切，似乎很沉重，可是过去了，却又很云淡风轻。

蔡丽雅在高考前一周由于胃病住进了医院，在高考前一天才拔掉手上的点滴回校备考。黄子恒再也没有出现在蔡丽雅的面前，班主任说他申请了回家备考。

高考完后，黄子恒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一家人迁居的地方，几乎与所有人断绝了音讯。而蔡丽雅由于身体因素的影响，走上了复读之路，最后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当年的蜚短流长，大家似乎都不愿再提起。可命运的齿轮却常常不按人的意愿去转动，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错过了。

十年，是很多人喜欢追忆和感慨的，要不陈奕迅的《十年》怎么就经久不衰呢。当年，黄子恒和蔡丽雅回家返校的途中，常常一起听的歌曲便是《十年》，那已经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记忆了。

十年后，黄子恒带着妻儿返乡，此时，他已经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了。衣锦还乡是一件光荣的事，连曾经高中的校长都对他发出邀请，打出欢迎xx莅临母校的横幅。

他谢绝了热情地要为他做导游的学校领导，说想一个人随便走走，缅怀一下高中的生活。

他在角落里一棵高大的树下驻足，那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了上来。这棵树，是蔡丽雅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清静，适合她静静地看书。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抚摸着树皮，他静静地想。突然，他脱下鞋袜，爬上蔡丽雅以前常坐的那个树杈。他看到了一行字，一行刻在树干上几乎难以辨认的字。“子恒，我也喜欢你，只是时间还不对。”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永远回不了头。黄子恒终于明了蔡丽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棵树，在不对的季节开了花，注定了结不了果。那么，就记住那一树花的美好吧。”

原来，不是没有花开，而是在那一树花开的时候，没有及时发现，没有等到合适的季节，所以结不了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