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故人庭院

今日下午，我鬼使神差，不顾南辕北辙，特地拜访你的故宅，虽然我知道你已迁徙四年，故居早易他姓，却依然惹起我无边的情怀。

1

你当年栽种的花草

如今勃勃生机，一如你青春年华　

那几株你乘凉过的老树

我已找不着踪迹

成了我牵挂多年的谜

2

狭隘的农村困不住你的鸿鹄之志

你终于像大雁般翩然而去　

飞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城市

不知年少时无心的誓言

你是否还能够记忆

你的故宅转卖了你的亲戚

可惜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我无法像一个成熟的男人

表面上与他们热切的调侃　

暗地里却打听你的消息

他们对我是陌生人，我于他们亦如此

注定了无缘来一场谈天说地　

我不敢羁绊你远行的脚步　

挽留的话语也难以说出口

只有在你走后的日子里

偶尔踩着你的足迹

忘情地吟唱断肠的时句

你离开了我眼底的世界

像春天里落进了花朵

没有了你的影子，生命是多么空虚

可是，又有谁知道呢

岁月的风沙深刻了思念

一点一点你的片段仿佛会呼吸

我常躺在草地上凝视天边的浮絮

描绘你在另一个地方的情趣

你的庭院依然种满花卉

你会依然依着老树梦迷

你会依然骑在墙头

跟来往的陌生人笑靥如花？

会的，千万次的梦里

你和从前一样

在温柔和煦的夕阳下

编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

会吗？也许是我错了

城市不比农村

你出来乍到

怎能够一下子适应那边的空气

若是你真受了委屈

千万托梦与我知道

3

如今我也飘零久

去时独自一人，归来依旧成单

我多么希望我的右手

能够牵着你的左手

在那陌生的城市

一起担忧，一起快乐

你终究走了，那么决绝

并且一去鱼雁无消息

我也有过背着行囊外闯

可最后又回到了山窝窝

你也许不知　你的故居变化了许多

【虽然与你再无关系】

那堵墙已增至两米高

如果你幼时的童心未泯

它对你将有更大的诱惑力

可惜我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否则我写一首长诗向你介绍它

还有　你梦中的那株常青树被可恨的刽子手砍了

是当柴烧　是做家具　我不清楚

我看到的是几个空洞浊黄如老人眼的树桩

我不知它们有没有流泪

但我想　你是哭了　在梦中

我远远地徘徊　像一个窃贼

谨慎地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　

马路上没有人　绿荫里偶尔传出几声鸟鸣

傍晚凉爽的风儿吹来

使我感到莫名的喜悦　

转到第三圈时　院门“吱”的一声洞开

那清扬柔和的金属声

像极了一曲悦耳的琴铮

一个与你当年相仿的　女孩儿

拎着一个绿色的洒水壶出来

[是浇你种的花吧　我想]

她伸着脖颈探了一探

似乎在等人　是爸爸是妈妈　?

别问我　我不知道

但一定不是我

她也有浓黑的瀑布

水汪汪的大眼睛　圆圆地鹅蛋脸

束着一身特显姿态的纱衣

和当年的你是同一个模子刻的

她是当年底你吗　我懵住了

我与当年一样吗　我看不见自身

她没有见到要等的人

失望地转身　顺手将门带上

我从树后跳出来

几乎对着她的背影喊出你的名字

我望着你曾经住过的阁楼　

它在夕阳下多么沉寂

它已换主　主人或许就是刚才的女孩

有新主人如她　也不至于委屈了它

我痴痴地幻想　任凭夕阳把云彩点燃

却偶尔瞥见她坐在墙头

捧一本诗歌　临风而诵　飘飘若仙

难道她真的是仙女　一挥袖升上墙头?

我暗暗地否定　笑自己愚蠢

那里面一定有工具

椅子　抑或梯子

不知这答案是谁告诉我的

我漾起微笑　打算与她问个好

只离几步时　我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她不是你怎知我内心所想

她一定认为我是个疯子　或不安好心

我无言　默默经过她的身旁　

耳畔仿佛传来一声渺远的叹息

我不敢再转圈　也不敢回顾

憋着气朝家的方向猛跑一阵

知道累了　我才停下来

抬起头　透过迷蒙的"雾"

天上尽是云烧后的碎屑

写于2009年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