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县城,我都要到小姨家走一趟,这已经成为我多年的习惯。
特别是妈妈去世后,我就只有这么一个疼我的亲人了,经常利用学校放回家周的机会去看望她。上次回家周我专门从老家挑了野菜,因为以前小姨过惯了困难的日子,尽管现在衣食无忧,对农家饭却情有独钟。昨日我去县城办事,顺便给她送过去,不料小姨却躺在床上。姐姐弟弟们带小姨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多年腿疼的老毛病医生也没有办法。小姨憔悴了很多,但是她还要嘱咐姐姐弟弟们不要告诉我,怕影响我工作。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姨心如刀绞,不听话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小姨也哭了。小姨再次嘱咐我,说自己岁数大了,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要因为她影响工作,人总会有老的那一天,这是任何人也逆转不了的。
我从小姨家出来,姨夫送我到马路上,心里万分难过,泪洒一路。我已经习惯于每次小姨送我到马路,不厌其烦地叮嘱路上小心骑车,走出老远,她还站在门口遥望,直到看不到我为止。在小姨面前,五十多岁的我依然像个孩子……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小姨的点点滴滴映在眼前——
十六岁那年,我考上了滦南一中,当地很有名气的一所学校。 在当时,乡村女孩上高中的很少,因为她们都顺从命运的安排,早早回家挣工分替父母效力了。家父生前是教师,对孩子们的期盼与众不同,他咬紧牙关,让自己的孩子个个升入了高中,已显示出自己孩子的与众不同。在我升入高中的前几年,父亲被打成臭老九下放农村。
教了一辈子书的父亲,对于农活一窍不通,所以在生产队里只能挣到最低的工分。父母辛苦了一年,到了年底,别人家都欢欢喜喜的去生产队分红,可我们家还要往生产队倒找钱,生活非常困难。我每月八至十元的生活费全指望家中养的几只老母鸡,尽管如此,也没有动摇过父母要我们出人头地的决心。
当时,我小姨和姨夫在县城上班,由于父亲的原因小姨并不敢总往我家跑,怕受牵连,只有暗中帮助我们。于是在我升入高中后,我就跟着小姨,替妈妈减轻了很多生活负担,她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也不富裕,姐姐弟弟们的衣服有很多都是妈妈用自家织的粗布做的,一点也不像城里娃。
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家中,那一年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家中无钱医治,小姨把自己的手表撸下来卖了,救回了妈妈一条命。所以小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对她特别尊敬。
妈妈得病后不能下地干活,家中生活更困难了。眼看家中生活已经过不下去了,小姨破例亲自到我们大队找书记,跑公社找领导,舍了自己的面子要回了一张招工卡,把我带到了县城上班。我再一次和小姨生活在一起,姐姐弟弟们和我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他们也都让着我,按照顺序弟弟们叫我二姐,在小姨家我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就像家中的一分子。
后来爸爸平反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爸爸又回到了他热爱的讲台上。爸爸妈妈没有忘记小姨家的恩情,不管下来什么农家时令新鲜产品,都在我回家时给小姨捎来。我还在父母给我准备好后,悄悄再添上点,姐姐开玩笑,说我是“家贼”。
我到了结婚的年龄,小姨替我张罗。结婚那天我是从小姨家走的,因为我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小姨家不管有什么活,丈夫都是走在前头,充分发挥他能干的优点。让弟弟们佩服他,小姨和姨夫也很喜欢他。
八二年生女儿时早产,没有准备,小姨一着急把一个新被面撕了当尿布。九零年生儿子时,夜里下着大雨,我从产房出来,一天没吃东西。小姨顶着大雨,趟着没膝盖的大水,回到家中做好饭菜给我送来,丈夫感动的直落泪。九八年我买了楼房钱不够,向亲戚朋友们借了点,小姨背着姐姐弟弟们给了我两千元,搬家时还给我买了席梦思床。因为小姨孩子多,生活也很紧张。九九年女儿上了中专,我的生活一时拮据,只要女儿回家,小姨总会偷偷塞给女儿钱。小姨家改善生活从不落下我,有时我工作忙,她都会骑着自行车大老远的给我送来。邻居们都羡慕我,说我命好,有人疼。
九零年代,领导让我入党,丈夫横加阻拦,小姨知道后态度明朗的支持我。逢人便说我外甥女随我,有出息入了党。当我被单位评为出席县的先进党员领奖时,小姨高兴的逢人便说;我外甥女可厉害,是一个女强人。我把奖品送给了小姨,小姨一直舍不得用。
这几年,我们的日子都过好了,可小姨还是惦记我。因为姐姐弟弟们都在事业单位,我是一名工人,收入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还在悄悄帮我,每次看到小姨塞给儿子钱时候,我心里都非常难过。每次去看她给她买点东西,都会数落我,说我瞎花钱,让我攒着给儿子买房买车。临走小姨还会让我把买的东西全部拿走,再从自己那添上点,恐怕我舍不得买亏了孩子们,她总有操不完的心。
如今小姨和姨夫都是离休老干部,按国家规定享受免费医保,可她从不愿意去医院,从不随意浪费国家一分钱。外人都说这老两口太傻,可小姨说;我跟了党这么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叫国家干部。
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都会凝望窗外的月光,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让苍天保佑小姨平安无事,好人一生平安!
如果可能,我愿从我的生命中拿出一部分送给小姨,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我只愿您平安!
坚强的小姨,希望你度过难关,早日康复。让我们这群孩子,永远生活在你的爱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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