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是难以解决的问题。1975年越南南方解放后，我从邦美蜀回到胡志明市的西堤已差不多半个月，就是找不到工作，整天跟张湘业、黄纪原和许多文化界朋友在六岔路的一条小巷喝咖啡谈天。

每天中午回岳父家吃饭，总有犯罪的感觉。是的，这种生活虽然无奈，我总不能推说城市刚解放，百废待举来自己骗自己。然而没有一技之长，在刚解放青黄不接的困难时期，我能做一点什么？

“你还是跟外婆学做白餈乙(米旁)，骑脚踏车沿街去叫卖吧”。妻子爱玉这样鼓励。我果然去求外婆传授制白餈乙的技术，可是却提不起勇气沿街叫卖。　

“跟我学焊接技术好不”？岳父倒也热心。可惜我学得很不象样，笨手笨脚，握着焊机的样子十分可笑。我几乎要生自己的气，卅岁的大男人一事无成，怎能对得起自己？

“嗯！昨天我见路旁粘贴塑料的摊贩生意很不错，许多青年人就地改造，讨到了证件都拿去粘贴塑料，这种生意本钱不大，你也胡乱去摆个摊子吧”。

我依言在二月三日街街边摆摊，就着平盛坊的办事处，等人们领到改造证明书便有生意。可惜顾客虽多，却大多不愿干等，我只粘贴不超过十张证件便再没客人。有了这经验，在坊政权派发证件之前，预先依照自己的改造证尺寸，做好一个个信封似的塑料套，站在门口兜售。

这方法果然带来令人满意的效果，却又好景不长，总不成人们每天都领改造证？于是我的生意总是打瞌睡居多。

我借人家门口摆摊，这家店铺做的是复印文件生意，附带出售表格。

“大佬，帮我抄一抄”。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陌生人，手拿一迭表格从店里走出来对我说。

“你自己填吧，我给你借地方”。

“唓！我唔识越文点填呀”？

反正有空，这便把表格接过一看，原来是过户摩托车的申请表格，很容易，只须把姓名、地址、身分证号码填上去便行。

解放初期的申请表格，一填就十多张。花了不少时间填好，看看错不了，把表格交还他。

“几多钱呀？大佬”。

“算了，不收钱的”。

“乜唔收钱架，有冇搞错”？这人倒豪爽，他说：“不如咁啦，我响第道抄几多就俾你几多啦”。

把三百元放在枱上，陌生人头也不回走了。

三百元，等于十个塑料封套所值。塑料封套还须本钱，这三百元只胡乱摇一摇笔杆，赚他的还不容易？

我楞楞地傻想，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一路走过来说：“阿婆，就系呢位阿叔，专帮人写禀架”。

两婆孙走到我摊子前，老婆婆说：“上便坊有卖公价火水，叫我番扯写禀喎”。

这个容易。我转身走进店铺，买一迭白纸，飞快的写就一式三份申请购买公价火水油的禀章。

不一会，顾客愈来愈多，一连数天，人们都忙着申请购买公价火水油。店铺里售卖的表格，自然也增添购买火水油的一类。

第11郡平盛坊改为第8坊后，地方上的人，十之八九都知道街头有一个做写禀生意的华人。　

我曾经碰上一双闹离婚的夫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的立场是“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因此，一份离婚呈请，只写成双方各持己见，要求地方政权评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