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十一年前的早春,母亲一再愁眉苦脸:“你俩儿哥杳无音信,也不知啥儿样了。你爸上学习班不断,也抽不出身指望不上。国道翻浆连车都不通了,这可咋儿办呢?”
“我走一趟探望哥哥们!”一年来长高11公分的我,下定了决心。
(二)
几日奔波,一路走访了两个集体户,两个哥哥还都算安好。
回来时路过长春市的老宅园,连夜挖了些韭菜茬子,以备移栽到新家园。
在公主岭,火车倒汽车时出了问题:道路少通20里——我得步行60里才能到家;下车找到闭门的供销社,这一路吃食也没了着落。
(三)
逆风越来越大,卷起泥沙碎屑打得手脸疼麻。
肚子越来越瘪,只能靠多喝水强撑着。
背包越来越重,回想起母亲的“远道无轻载”,扔掉韭菜茬子口袋?又想起父亲的“常割新鲜菜”,还是换肩背吧!
(四)
“小伙子!当心点儿啊”,一个汉子警告着,一手扶着我身架、一手稳住辘轳把。
我张了张嘴,“谢谢”却没说出声。
“我看你晃悠着也没打上水,可别掉进这深井里。”汉子得知我的窘况后,拉我到他家:“我们老两口没外人,你叫我叔、叫她婶儿吧”。
婶子用手背抚了下我的额头:“哎呀!这孩子烧得厉害。老头子快去东边老王家找药,我来整饭给孩子吃。”
水温了,我洗净头脸;水开了,我吃俩正痛片;然后老两口把我安顿在热炕头歇息。
迷糊中,我听到婶子说句“西边老张家前两天买瓶肉罐头,你去把剩的油底子要来”……便沉睡过去。
(五)
叔叔喊醒我,让我到桌前吃热汤面。
我刚掏出钱和粮票,却被老两口给嗔了回去:“出门在外不容易,走到谁家都是客!咱们有缘分,不许你见外。”
我让他们同吃,回绝说:“你饿成那样先吃”;再让叔叔同吃,婶儿却说:“孩子啊,不怕你笑话,我家就剩这点儿白面,还怕你吃不饱呢!你病累的不轻,又在长身体,就可你吃吧!”然后撵叔叔出去干活了。
(六)
吃完面条发身透汗,浑身清爽感觉很好。我谢绝一再挽留,执意要赶路回家。
婶子兑盆温水:“再洗洗、消消汗,别闪着了。”
叔叔拿根短杠和一绺麻绳,整理好我的背包和口袋:“既方便换肩省劲儿,还能夜路壮胆防身。”
我趁老两口不注意,掏空兜底把钱粮票子藏在烟笸箩底下。
在村口黄昏中,老两口指点清楚路径后,我们挥手作别。
(七)
夜深风静步急,地平线有闪亮:
鬼火?前方没有坟地啊;狼眼?那也不能飘忽啊。
再辨别下方向路径,紧握短杠冲向亮光。
渐行渐近,熟悉的村庄——亲切的宅院——到家了!
原来父母亲为了迎我归来,特意在两个窗户上都长燃灯烛。
-全文完-
▷ 进入理闻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