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喜欢绿色，除了草和树之外，她认为什么都不应该是绿色的。城市中，眼里看到的绿色，全是刻意修剪造型过的。

然而她让自己喜欢绿色，这是因为他向她讲了一个小时候的梦想：小时候听牛郎织女的故事，他的脑海中织女是一袭绿衣裙，温柔贤惠，美丽端庄，因此他认为女子穿绿色最美。虽然他是搞摄影的，虽然他必须面对各种色彩，各种女人。

于是她咽下了自己喜欢白色的话，于是她开始有意为自己添置绿色的服饰，各种深深浅浅的绿。因为爱，她对自己说。

这份爱执着而凄苦，因为他们不常见面，是思念在中间连着。他每天忙于工作、创作和应酬。而她却每天有大量的时间，所以她想念他多些，她认为。

偶尔，难得他不忙的日子，她带上她，带上摄影包去爬山。她从不让他为自己拍。他在山上拍一些不常见的鸟和不常见的树的姿态。这一次，她穿军绿色的t恤，很得他赞赏，因为这种颜色的衣服在山上树林里走动，不会惊动鸟儿。她心里就很愉快，因了他的赞赏。她背着他的摄影包跟在他的后面，包里有好几个镜头。他提着相机在前面走，她有时候就很为相机担心，因为他说话时用手做辅助动作，她担心相机滑落。他总是笑着说：“放心吧，我拿东西很稳的。”他们从来不谈感情，可能他们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半天下来，他为创作方面的收获而高兴，她为他的高兴而高兴。

尽管她一直在回避和那些模特那些女人同时出现，然而有时候总是难免的。他周旋于她们之间，不偏不倚。他的亲和力，他的绅士风度，这个时候是她最难以容忍的。她们年轻地张狂着，肤浅地美丽着，她们时时刻刻搔首弄姿，就象是时时刻刻在面对他的镜头。他总是很有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人，尽可能地让每一个人开心。她的心里就酸酸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开始他总怕她不习惯，总是试图不让她感到受冷落。后来发现她一直很平静，就以为她真的不在乎，他为她的大度而高兴。

但是他错了。这爱，其实是自私的。

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传闻，从来没有。她了解他，但是想到他身边经常环绕着的诱惑，她的心就会痛。她知道他不属于她一个人，他属于艺术，属于大众。所以有的时候，她就会怀念她的白色衣服。

当她在他家的聚会上，看到有个年轻的模特拿纸巾为他擦汗并轻佻地抚摩了一下他的脸时，他的脸红了，她的脸也红了。他转身看她的时候，她正在跟另外的人说话。他松了口气，想，幸亏她没有看到。她也松了口气，幸亏她反应快，没有让他难堪。但是，她想是时候了。

许多天以后，穿白衣裙的她在街上走的时候，他追上她递过一张名片：“能给您拍照吗？”接着是他惊讶的脸定格在她的眼中。“原来白色更适合你。”他说。

终于，她选择了离开。

在她离开以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想起爱情好象曾经来过。

有一种咸咸的东西顺脸颊流进嘴角。

通常人们管这东西叫泪。

有一种泪是因悔而生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