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慢慢的老去,记忆的硬盘开始钝化,思维的情节变成飘落的碎片,一切都可能淡忘,甚至想不起来。可是,就像可以过滤、可以大浪淘沙,去掉头脑中漂浮的文档一样,我的记忆中还沉淀着最珍贵的东西。
其实现在的我还算不上老,却常常被这些现象纠缠着,好想再被彻底地感动一回。
于是我开始浮想联翩,却感到那些能留在我记忆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有多么的华美、多么的绚烂,而是因为它们的质地,沉重而珍贵。这种坚实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心里,还时常泛起涟漪,让我们可以触摸过去的幸福,咀嚼回味的快乐。
这一切,离不开感动的力量。它像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打开时空穿越之门,使那些珍贵刻在自己记忆的链接里,随时都会被一次不经意的鼠标触动而打开。即使不能让我们泪流满面,一定能吹皱我们心底的一潭春水。
就像我现在,只要说起感动的东西,我就会想起我中学时一次最感动的老师。三十多年过去了,这种美好却常常被打开,在我的心里鲜活而荡漾。
那个酷热的下午,在班主任的语文课堂上。全班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班主任老师的讲解。突然,我的腹部疼痛难忍,随着肚中的抽搐翻滚,疼痛迅速加剧,以至我弯腰趴到课桌上,双手捂住胃部,额头上还有汗水流到脸上。我知道是在课堂上,我忍着剧痛想坚持到下课。
许多事都是心有灵犀的。我坐在第四排的举动竟然被班主任老师看到了。她在瞬间的疑惑中,声音戛然而止,赶紧走下讲台来到我的面前。她一定看到了我脸上豆大的汗珠,看到了我那副痛不欲生的苦状。
现在想来,那时老师完全可以让我去校医的。用不着把全班的课停下来,冒着酷暑高温,跑回去到自己家里拿药给我吃。可是,老师还是这么做了。她当时想到的可能就是要救我,竟然停课让全班四十九名同学自习。
她的家其实离学校很近,来回只有不到二十多分钟的距离。可是老师是个体魄特别丰满的女人,又是酷暑难当的时分。她气喘吁吁的回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拿了瓶药,还带了一杯温水。她把那颗药放到我嘴里的时候还告诉我,那是她丈夫每次胃疼时吃的药。
当我把那个救急的药吃下去以后,顿时感到疼痛在迅速的消除。不一会,我就完全恢复到正常情况,可以继续上课了。
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我的语文课好,作文经常成为范文被张老师在班上展示,班主任老师才对我这么偏爱。可是当时我只是个中学生,不懂得老师对我的疼爱的有多么的珍贵。不懂得在她眼里,我们这些学生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就是位慈祥的母亲,满脸是汗站在讲台上。她洪亮纯正的声音在宽阔明亮的教室里久久回荡,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当时,我可能不懂得太多的感动。但相信当时我的眼睛一定是湿润的。
几十年的时光,一切都匆匆而过。岁月让我们年轻,也让我们从成熟走向暮年。我现在的胃病还没有好。每当我胃疼再拿起胃药,就可能想起这件陈年旧事,一种温暖就会清切的泛起。从原来的不经意,到现在的无限体味,感动、感激的心情早已远远超越了当时的我。
我怀疑过自己恋旧的心态,但我绝不会怀疑过去那没有掩饰的淳朴和自然。即便老师停课去为一个痛不欲生的学生拿药,耽误了课程,我也相信这是那个时代给我最美好的馈赠,真诚、善良而纯洁的情感。
每当我我想起这些积淀下来的感动,我心中除了对班主任老师的感激和仰慕,还有些酸楚的自责。这是三十多年以后的我,早已和老师天涯一方,从实际中忘记了那个和蔼可亲的班主任老师。
我唯一能让我开脱自责的是,如今这个变革的时候,那些时尚和异变的潮流中,好像已经淡忘了感动的存在。我们可能只能靠回味,在过去的好时光里寻找最美的情节和元素。现在,我若还是那个三十多年前的学生,能不能有幸地再遇到那样一位普通慈祥的老师,给我那种甜蜜的呵护。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感动过。也许是一次难忘的境遇,也许是一次邂逅,也许是一张笑脸,一句温暖的回答。其实感动就这么简单。不需要什么大爱无疆,也不需要什么生离死别。
当我们享受着最简单、最淳朴的时光,无论是在如潮的大街上匆匆走过,还是在单位拥挤的电梯里,在明亮的教室里,一个微笑足矣,一句问候足矣。就像一颗药,就可以让我感动了三十多年。
在一个灿烂的早晨,我又拿起胃药。想到三十多年前不经意的美好,想到当我们一个个真的老了,聚在一起,诉说那些人生中的回忆,体味生活中的那些甜蜜,在记忆的碎片中打捞出许许多多感动不已的幸福,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
用最真诚的行动去创造感动,把心里的甜蜜传播给每一个需要感动的人,我就可以重新回到三十多年前。我这样想,心里的确很满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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