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般的薄雾渐渐退去，远处的山峦和房舍依稀可见。水莲挑着两筐带着露珠的鱼草轻盈地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啪啪”响的脚步声和“吱吱”叫的担子声，如同水莲此时的心情，舒畅、欢快。昨夜男人打电话回来说，中秋节到了他们公司放假三天，准备回家过节。明天就是中秋节，男人今天傍晚就能到家。

男人在千里之外的城里工作好几个年头了，每逢大节男人都会抽空回家一趟和家人团聚。于是水莲有时也像小孩子一样盼着过节。庄稼人的活儿繁多，家里的两亩稻田和五百多棵桔子树几乎由水莲一个人全包了。有时男人轻拥着她说，莲，辛苦你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说我不苦，你在外面才辛苦。说完就躺在男人温暖的怀里，顿时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知足感和幸福感。

胡思乱想间，水莲不觉已到了鱼塘边。她放下担子，把鲜嫩的青草一把一把地撒在水里。此时太阳刚爬出山头，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乡间的每个角落，给人湿润、温暖、舒适的感觉。微风轻拂，鱼塘的水面上荡起丝丝波纹。不久，浮在水面上的一些青草就被水下的鱼儿一点一点拖离了水面。呵呵，饿坏了吧。水莲笑着在心里对鱼儿说。

路上和庄稼地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声和狗叫声。睡了一夜的村庄开始活跃了起来。

回到家里，五岁的女儿丹丹还没起床。水莲喂好鸡鸭鹅就开始生火做饭。

两个人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水莲倒水给丹丹洗脸刷牙。给丹丹扎辫子的时候，丹丹说：“妈妈，明天过节了爸爸会回家吗？”

“会的，你下午放学后爸爸就到家了。”

“好耶好耶，爸爸要回家喽！”丹丹高兴得手舞足蹈。

水莲在丹丹的小脸蛋上轻吻了一下，说：“丹丹，咱们吃饭去。”

“水莲，水莲。”外面村长在喊。水莲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村长，有事么？”水莲看见村长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

年轻的村长看着水莲说：“现在搞新农村建设了，我们这个村是示范村，每家的房屋都要重新刷一遍白灰，尤其是外围更要仔细粉刷。”村长的目光落在水莲家三层楼的房子上，“你家的楼房还挺新的，表面刷一层白灰就行了。材料不用出钱买，你只要出点人工就行了，每个平方还有十二钱补助。”村长说完就在本子里写着什么。

等村长写完，水莲说：“村长，你估计一下我家这些要几天才能粉刷完？”

村长说：“两个人干活的话最多十天就完工。你家妹夫不是会泥水活吗，就叫他来帮忙吧。”

“谢谢村长。”水莲说。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政府。”村长边说边走，“白灰和水泥放在村部，抓紧时间吧，四十天后县里有人来检查。”

“放心吧村长，我会叫人来尽快做好的。”

村长走后，丹丹说她吃饱了。水莲匆忙把刚才剩下的半碗饭扒拉完。洗刷好碗筷，水莲收拾好一些农具带着丹丹出门了。

水莲把丹丹送进学校后，就直接去了桔子园。

水莲家的桔子园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周围的山上也都是桔子林。县里有好几家大型的果脯加工厂，许多桔子和脐橙销往香港和国外。近些年村里也兴起了种桔子树，几乎家家都种了，少的一百来棵，多的种了上千棵。碰到了好年成一年下来也有好几万块钱的收入。庄稼人靠的是勤劳和肯出力气，只要付出了汗水，收获还是有的。看着满眼黄橙橙的桔子，水莲心里乐开了，今年的产量很不错，再过二十来天就可以采摘出售了。可是不知今年的价格怎样，但愿有个好价钱！水莲在心里祈祷着。

有些树上的桔子太多，树枝承受不起往下坠，前几天刮了一阵风，有部分树枝被折断了，水莲用一些竹子或木条把它们支撑起来。

八月的风从山的一边吹来，水莲身上有点凉丝丝的感觉。站在山上眺望远方，房舍错综复杂，田野广阔迷茫，道路蜿蜒曲折，给人一种如在画中梦幻般的感觉。

有一个月没下过雨了吧，果树的叶子有点恹恹的泛黄，半个月前浇过一次水。现在水池里的水也快没了，本来一个礼拜前就要给果树浇水的，因妹妹生孩子要照顾耽误了她几天时间。水池的水不够用，只能到山脚下的小河里抽水。抽水时要两个人，一个在河里看住抽水泵，一个在山上拉水管。男人要回来了，明天正好可以来抽水。

水莲想，男人这个时候应该去车站了吧。她想给男人发个短信问问。她掏出手机想了一下还是直接拨打了过去。几秒钟后，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莲，我正在去车站的路上。你在忙什么？”

“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去车站了。”水莲拿着手机内心甜滋滋的，“我在果园里。路上要小心点儿。”

“嗯，知道了。”男人说，“我在公交车上，很拥挤，回家再说吧。”

水莲在手机里听到了一些汽车的喇叭声。她说了一声好的便挂了。

男人工作的城市水莲去过一次，那是前年夏天男人肾结石手术时去的。男人做的是微创手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水莲到医院时是男人手术后的第二天。当时有个年轻女孩坐在男人的病床前边削苹果边和男人说着话。水莲进门后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是谁呢？后经男人说是他的下属。男人是公司的部门主管，他的手下有好几个女孩，其中这个削苹果的女孩对男人情有独钟，曾向他表白过两次，每次都被男人委婉拒绝了。这些水莲当然不知道，男人也不会把这些告诉她。

女孩离开后，水莲对男人说，这个女孩喜欢你。男人笑笑说别瞎想。水莲说是真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莲，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水莲笑笑说，我相信你，不过给你打打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男人就抱住水莲，说预防针也不用打。后来，男人提议说把果树卖掉，叫水莲去他们那里上班。水莲舍不得把这么多果树卖掉，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

水莲伸手轻轻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她抬头看看太阳，正是正午时分。水莲感到肚子有点饿了，她坐在一棵桔子树下吃早上带来的饼干。女儿中午在学校里吃饭，所以水莲中午有时候就不回家做饭吃了，一回一来的要一个多小时，太浪费时间。

吃了几块饼干，难咽下去，水莲喝了几口水。山顶的小松树上有几只小鸟在唧唧喳喳地飞来飞去你追我赶。远处的房舍有些正冒着炊烟。纵横交错的路上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经过。

水莲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干活了。

山脚下的小路上走来了一对肩扛农具的夫妇，那是隔壁果园的。男的是水莲男人的发小，女的和水莲的关系也不错。这些年男人不在家，农活上得到了他们夫妇的不少帮忙。

“水莲，你又没有回去吃饭吗？”山下的女人在大声问。

“没有，懒得回去。你们两个刚吃好饭就来的吧。”

“是啊。”女人回应，“水莲你这样蛮干不要命啦？”

水莲说没事的。

山下的夫妇向他们家的果园走去。

日头慢慢向西移去。水莲快速忙着手头的活计。水莲感到身子有点发热，她脱掉了外套，随手把外套搭在桔子树上。灰白的牛仔裤，紫色的长袖体恤，很合身地穿在水莲高挑丰腴的身上。在白晃晃的阳光的照耀下，这个充满活力的，带着厚厚泥土味的健康身体，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气息。

又忙碌了一些时辰，水莲发现日头已经落山了。一群鸟儿在空中鸣叫着寻找归巢的路。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远处的山头慢慢隐没。

男人应该到家了吧。水莲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开始收拾农具准备回家。

院子的大门敞开了一半，水莲进去后只看见丹丹一个人在看电视。男人还没回来？丹丹一见到水莲就说：“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水莲拨通了男人的手机。男人说路上有点堵车，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一群鸡鸭鹅“叽叽咕咕”地围着水莲团团转。水莲给它们撒了几把谷子后便进了厨房。

灯光照亮各家的农家小院的时候，男人才到家。

男人给妻子和女儿买了一些礼物。丹丹碰碰这双鞋子，摸摸那件衣服，有点生疏地看着爸爸。

晚饭后，父女俩就熟悉亲密了许多。丹丹半躺在爸爸的怀里唱着儿歌。水莲在厨房洗碗刷锅。鸡鸭鹅早已进了各自的窝。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10点38分，要是平日里丹丹早就睡下了，可今晚她迟迟不肯去睡。男人带着女儿进了睡房，水莲提着一桶水进了洗澡房。

丹丹睡在男人和水莲的中间，此时还问这问那的毫无睡意。灯光下，男人和水莲的目光相对，许多的心里话和绵绵的思念，都清晰地写在了双方的眸子里。

“丹丹，咱不说话了睡觉吧。”水莲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小肩膀说。

丹丹听话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慢慢地合上了长长的睫毛。水莲随手拉灭了床头灯。

男人伸出双手捉住水莲粗糙的手轻轻摩挲着。

夜深了。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丹丹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水莲轻轻挪动女儿的身体，让自己慢慢靠近了男人。

“妈妈，我要睡中间。”黑暗中，丹丹梦呓般说了一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