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位朋友的母亲过生,这位朋友的母亲住在郊外,生日的饭局自然就设在了乡村。曾去过朋友的老家,坐落在嘉陵江畔的半山腰,有一个大大的院落,风景怡人,是城里人周末放松的好地方。周末,恰逢天气晴朗,我们决定步行去朋友的母亲家。
上午,十点左右,我们把车停在郊区的公路上,而后,沿着弯弯的小路,向朋友的家缓缓前行。这样的行走,没有羁绊,闲适而随意,一行人,远离了闹嚷的城市,若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快乐一路绽放。
也许,是缘于小时候生活在乡村,骨子里,我有一份很浓厚的乡恋情结,也因了这份特别的情结,所以,我是很喜欢到村庄里行走的。每次在村庄里行走,总能给我带来别样的感受,因此,每次行走,我总是安静的。喜欢在安静里,真正地走进村庄、融入村庄、用心去解读村庄,把村庄里那些安然存放着的静美拾捡于心,让心灵,做一次长久而纯粹的放逐。
村庄的天空,苍白而纯净,没有云朵,只有飞鸟偶尔掠过,把纯粹的白,剪落成缕缕思绪。这些思绪,零零落落,散落在质朴的村庄里,村庄里的一景一物,在思绪里来回地飘浮着,安静的村庄忽然就在思绪里动了起来,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路陪伴着我,与我一起去领悟村庄的内涵。
于我,很喜欢冬日的天空,总觉得,苍白而纯净的天空里,沉淀了某种禅悟,隐藏着些许沧桑,若一位历经了悲欢离合的垂暮老人,淡了尘世的欲望与纠缠,只用一颗淡然而沉静的心,去享受孤独的暮年时光。
天空下的乡野,空气特别的清冽,透着泥土、野草的芬芳和落叶的腐烂气味。这种气味,久远而熟悉,轻轻嗅着,总能把人的思绪搁浅在一些旧旧的时光里,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沉醉。这抹沉醉,是久违的乡恋,是悠远的乡情,是根植在灵魂里的乡根。
南方的冬天,并不太冷,自然没有北方冬天的萧瑟与凄凉,空寂的山野,并没有蔓生的枯草和连绵的衰败。路边的田地,轻缓起伏,在空落的地里,时不时镶嵌着一畦畦绿色。这一畦畦绿色,有白菜、萝卜、青菜、菠菜,或,刚冒出嫩芽的胡豆。久居城市的朋友们,看着这些鲜嫩的绿,忽然就闹了起来,像看见宝贝一样,用夸张的声音,叫喊不停,一忽儿,有人喊:“快看,白菜”,一忽儿,有人喊:“快看,菠菜”,更有人,用放大的嗓门:“快来这里看……”。一窝人,凑过头去,原来是一只绿色的虫子,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围观着这只虫,脸上荡漾着久违的笑容,那笑容,纯洁得如孩子一样,有种质朴的美,让人忽然就念起那些回不去小时候。
路的两边,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野菊花,一簇簇,一缕缕,安静地挂着,若一个个小太阳,点亮村庄的冬天,冷寂的村庄,因了这抹抹亮丽的黄,而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在我的印象里,野菊花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花期总是好几个月,从初秋,一直会开到寒冬。于我,是很喜欢野菊花的,总觉得,每一朵野菊,就是从村庄里走出来的一个女子,淡然、宁静、温婉,纯朴得不染一丝凡尘。所以,每年的深秋,在野菊盛放的时节,我都会去山野里看菊,不为欣赏,只为走进菊的世界,做一个淡如菊的女子。
看着朵朵明黄的野菊花,我禁不住弯下腰,采摘了几朵,一抹淡淡的香,在手心里流淌。记得,读小学时,有一个要好的同学,也叫菊花。她和我同村,每天我们都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听大人们说,野菊花存放在书页里,时间久了就会变成毛线,于是,每年的深秋,我和菊花放学后,总是去拾捡一些野菊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放在书页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地拿出来看。虽然,每次拿出来,都没有见着大人们说的毛线,可那时,于我和菊花来说,却是一个美好而丰盛的梦,这个梦,一直伴随着清贫的童年,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充满了温暖而潮湿的幸福。如今,野菊花年年盛开,只是那个叫菊花的儿时伙伴,早已不知了去向,想来,真是让人惆怅。
路边的坡地,偶有几颗桔子树,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桔子。朋友们,像馋猫一样,爬到树上,摘下最红最大的桔子,皮一剥,就放在嘴里,怕酸的云儿,却酸得哇哇大叫,把桔瓣洒落一地,乐得朋友们笑弯了腰。
一路行走,一路的欢声笑语,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便到达了朋友的家。乡亲们见着我们,喜笑颜开,认识,或不认识的阿婆们,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像迎接远行归来的儿女,为我们倒上热腾腾的茶水,端出自制的红苕块和炒熟的胡豆、葵瓜子。我们坐在院落里,喝着茶水,剥着瓜子儿,一份久违的乡情淌满全身。
中午时分,大大的院落,坐满了客人。朋友们,晒着融融的冬阳,喝着农家的高粱酒,划拳打马,为朋友的母亲庆祝生日,笑声在村庄里飘了好远好远……
吃过午饭,朋友们便开始了“战斗”,在屋子里玩乐,一些人打麻将,一些人斗地主。而我,是不喜欢这些活动的,于是,便坐在院落里晒着太阳。
午后的冬阳,温暖如棉,我慵懒地坐在木椅上,吹着柔软的山风,嗅着融融的泥土气息,空气里,弥漫着阳光陈旧的味道。放眼望去,小鸟轻飞,村落点点,瓦屋、竹林、树木,错落有致地散在村庄里,田野上,偶有柴垛,正在燃烧,袅袅的炊烟在空中升腾,而山脚的嘉陵江,如一条银色的飘带,安静地环绕着村子。置身于这样的景致,让人莫名地就有些沉醉,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想起“斜阳外寒鸦数点,绿水绕孤村”的诗句来。
院落里,几只小鸡欢快地歌唱着,中午饱餐了一顿的小狗微闭着眼睛打着盹儿,而身旁的阿婆,靠在院角的玉米垛儿,安静地晒着太阳,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落满了沧桑,她深陷的眼睛,淡定、祥和地注视着远方。而我,安静地看着阿婆,阿婆若一幅静美的画,定格在村庄里……
整个下午,我是安静的,阿婆是安静的,村庄是安静的。而时光,兀自地流转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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