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阿杜从头至尾，象做了场梦一样，看着如蝴蝶一样的船在他眼底里彻底消失了，只有那青布包裹真真实实地，就在眼前。

他又呆了一阵，缓缓地拆开这个青布包裹，里面全是精美的点心，在点心中间，一枚熟悉的弹弓赫然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阿鹃！”他大声叫着，向着湖的深处，那只大船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刻着“杜鹃”两字的弹弓在深深地扎刺着他。

“阿鹃，你好狠！－－－”他的口中几乎要吐出血来。他恨恨地又无限悲伤地在心中想着：你原来是做了夏兰国的王后，以这样的方式绝然而去，你这个贪图富贵的女子，我竟然这样傻等着你，为自己一时贪玩离开你痛悔不已，却原来……

“阿杜，阿杜，你好傻!”他又叫着泪水飞溅，象疯了一样地把这一包裹点心和那枚弹弓往湖上掷去，同时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枚弹弓，也往湖里掷去……

夕阳如血，湖上泛起了血色的水花儿，但很快，又趋于宁静了。

“真好，真好，它们都沉到湖底里去啦！”他笑着对空旷的湖水山野说，泪水却依然肆意流淌不止。许久，他终于背转身来，抬起了脚，离开了这个他已日日夜夜停驻于一年半的湖畔，向不知何处的远方茫然地走着，走着……

他要离开这里一切的山草树木欢笑泪水，离开春草国，他要离开关于阿鹃的所有记忆，他要做以前那个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浪子。

他还能是那一个快快乐乐的浪子吗？他的双脚不知走过了多少的山川城市，从一个国又到另一个国，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过去……

他只是一个冷峻的满身寒气的浪子，他看不到春暖花开，他的心一直冰封在了那个遥远的湖畔。

又是春天，他一脸的沧桑和落寞，他的心无法不使自己的心在强烈地想她，虽然他拼命拼命想忘记她，他不再涉足春草国和夏兰国一步，那是两个勾他痛楚万分的地方。可是这春的气息，阳光和花香，似乎弥漫着全是阿鹃的味道，沁入他的心，沁入他的骨。

“阿鹃！”他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才知他的生命皆因着她而活着，否则，他的血液已枯竭，他只是一个躯壳，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四处游荡。

“阿鹃！”他再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才猛然想起那日在帘幕里她问的两个问题，他细细地想，想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吧，否则她怎会不见一面绝然离去呢？

“假如她已经嫁人了呢？”这是她向他出的第二个问题。

“假如她嫁人了，我就立即离开这里，继续我的浪子生涯。”他记得当日是如此一字一字地说的，他的第一反应只是想到他自己受的伤害，而没有处身在她的位置上想这个问题。他曾经不辞而别，在和她的婚期之前去了秋林国，一去就是半年，在战乱中没有保护好她。她的嫁人皆因他而起，而当她道出真相时，他却是首先选择了离她而去……这一明白过来，令他全身以致心灵肺腑都象被万万千千的箭穿透。她是他的阿鹃啊，他的阿鹃就在他的面前，是他弃绝了她，才令她如此伤心而去。为什么他当时不说：“她嫁人了也是他的阿鹃，我要不顾一切让她回到我的身边。”他为什么不那样说？阿杜啊，真是个混蛋！他骂着自己，同时又有一股力量在在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你是夏兰国的王后又怎么啦？你就是我的阿鹃，你是王后我也要把你抢回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这样我才是阿杜，是个男人！”

这样想着，一股无比豪壮之气在他心中涌起，还有激动，还有快乐……为什么要过这么多年才明白过来啊？他的快乐，他的力量皆因有着她啊，他必须马上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离开他。

于是在一个春天的晚上，阿杜象个幽灵一样，窜入了夏兰国的王宫。

夏兰国是一个安定富裕的国家，一看美丽辉煌的宫殿就知这个国度的强大精深，在其他国纷纷遭遇战乱和欺侮的时候，唯有这个国家幸免于这一切。许多从其他国家流亡至此的百姓，也喜欢在这里安居乐业，因为国王的开明和仁政颇得所有百姓的拥护，也因此使这个国家强盛于任何一个国家。

当阿杜刚刚步入这个国家的时候，他就声闻也体会到了这里的百姓对国王的尊敬和爱戴，这也使他产生了动摇：阿鹃在这里假如生活得很好，我又何必去打破她的宁静和幸福呢？只要她真的好，真的已把他忘了……但随即这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阿鹃就是他的阿鹃，阿鹃怎会把他忘了呢？他这次来就是要告诉她：即使你是王后，我也要把你拉回到我的身边来。

他这样想着更加快了他的脚步，在一个没有月亮却是满天繁星的晚上轻轻落入了王宫的一个花园里。四处都是亭台楼榭，辉煌灿烂，但他无心思看这些美景，只愿快快找到阿鹃，能离他的阿鹃近些，再近些……

他正躲在一座假山后四处寻望，准备找哪个方位遁入。这时，在园内曲曲折折的石径上，娉娉婷婷走来两个女子，他又听得其中一个女子在对另一个女子说：“王后，你不要难过了，只要过一阵子，他就会好了。”

他听得“王后”两字，心头一颤，似乎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更是双眼不眨地盯着那个带着珠玉王冠的女子细细瞧着。

（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