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茫然的走在大街上,不记得自己穿一件什么颜色的大衣。街上人来人往,可在木木的感觉里竟是那样的空旷,就像一个人跋涉在荒漠里,也许还有一匹瘦骨嶙峋的骆驼驮满背的夕阳。街上俊男靓女极尽摩登,招摇着,和木木擦肩而过,在木木的眼里怎么都跟服装店门口竖着的,穿着人衣的木头、塑料没什么两样。咖啡厅、洗头城里荡出的歌声:什么蝴蝶双双飞,带刺的玫瑰,飘入木木的耳里怎么变成了夏天那株半朽的老槐树上知了歇斯底里的叫声;音像店、光盘屋摇滚出的爵士乐震荡木木的耳鼓,怎么像极了一场秋雨后泛着白沫飘着绿衣的那潭死水里癞蛤蟆的聒噪!
木木机械的挪动着身躯,向南,拐进了狗牙般参差错落的小街,小街的剃头师傅一张肥胖的脸笑成一朵肉做的花,热情地和木木打着招呼。木木似乎想说什么,可不管怎样努力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刻石碑的大叔半趴在石碑上认真地为死人立传,这个小小的山城数不清的坟茔上立着的石碑恐怕大多数出自他的手!为死人歌功颂德也许是在集阴德。木木每每从这里经过都会这么想,今天却什么都没有想。石碑旁围着一群看下棋的,几乎都穿黑袄,弯着腰,脖子用力向前伸出,像被什么东西牵着。木木老觉得像极了过年被宰的鹅。
木木向西,拐进满是玉米秸的小巷,邻家的那条瘦得似乎几年没闻过骨头味的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没有叫,却看着木木笑,那狗的笑容也许才真正配得上灿烂。木木咧咧嘴算是回报,要不那狗脸往哪里放!木木到了家门口,邻家的大公鸡昂首挺胸,领着四五只母鸡在垃圾堆上刨食,看到木木竟得意的把那大红的鸡冠子扬得更高,咧开那足以唤醒黑夜的嗓子,一声长鸣,众母鸡像得了命令洒下一串咯咯的笑。木木顺脚踢起一块石子,公鸡母鸡四下里逃。木木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把钥匙可以打开大门的锁。钥匙试到最后一把大门“吱”的开了,那“吱”的一声似乎给了木木注入了一点点生机,木然的脸上竟闪现一丝微笑,她知道到家了。
屋门没锁,一推就开。木木拍着头想:记得走时锁着呢!不会有贼吧,这家贼都懒得光顾。就是忘了锁吧,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木木走进卧室,没有把自己摔在床上,却颓然的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镜似乎蒙了十年的尘,梳妆匣更像亘古尘封。木木漫不经心的擦了擦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模糊的脸,模糊的没有皱纹,模糊的没有年龄,木木对着镜子里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努力的笑笑,笑得竟那么艰难!木木想打开梳妆匣,摆弄了半天才开开,原来小锁子生了厚厚的锈。木木自嘲:哎!你的锁锈了,我的心锈了!
木木拿起眉笔,在眉上胡乱涂了两下子,拿起口红,紫色的,那年很流行,顺着嘴唇抹了三下。还有粉饼!怎么忘了用?再拿粉饼在脸上搽了一番。然后定定的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脸竟变得清晰了,清晰得让木木只想哭,可惜没有眼泪。看着看着,镜子里的脸开始变化,如同一张脸放在流动的水里。五官慢慢的、慢慢的扭曲、扭曲,扭曲成五个醒目的字:飞花逐水流!木木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进洗手间,打来水龙头三下两下洗去脸上的脂粉,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回卧室。终于还是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分明有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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