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绵阳师专读过三年书,学校的逸人之事颇多,但最让我难忘的是看露天电影。
说它是露天电影,一点也不含糊。从后校门进校,转过车库,抄大路往女生院走,不出五十米便见一前一后两道铁门,一个篮球场。放映时,铁门一关,球场就成了我们的电影院。
因为是露天电影,校工会又本着丰富师生文化生活的目的,所以票价非常便宜,通常是五毛钱看一部电影。我刚进校时每周四、六、七晚上都放,后来只有周末才有。
看电影的人很多,吃罢晚饭稍息一会,便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带上椅凳前往。买票当然拥挤。同行中若有男生,女生就只管坐享其成;否则,女同胞也只好巾帼不让须眉,摩拳檫掌上阵。
暮色渐浓,球场上已坐了黑压压的一片。几点烛光散在人群中,那是卖瓜子花生冰棍儿的小贩,竟被拥挤得张罗不开。放映前这儿绝对是闹嚷嚷的:侃大山嗑瓜子甩扑克不亦乐乎。当然,也不乏静若止水者。但机子一开,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小商贩们不只何时已悄然退场。
看电影的绝大多数是本校师生,算是文化人。因此,艺术品位高的影片备受欢迎。每场电影完毕,大伙少不了聚集一起评价一番,孰是孰非,往往不得定论。
夏夜看电影,我常常在最后一级石梯上铺上报纸,二三两瓜子加一杯绿茶,独斟独酌,颇为悠闲。若遇熟人,则招呼坐下同享。不时有蚊子偷袭,摇扇驱之。引颈伸脖累了,可自由地抬胳臂亮腿,快哉快哉。如若是夜月明星稀,待曲终人散,独自踱到清水园的亭子小坐,几许清风拂过,不觉生出望月怀远之感来。
撑着雨伞看电影最叫绝。记得那是上映《画魂》,学校好不容易弄到片子,不料那晚大雨滂沱,直至放映时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但众人的兴致丝毫不减。我与室友共撑一把伞,伞下如粗麻线的雨流到我们的脸上、身上。虽是夏夜,但一股风吹来还是冻得牙齿“咯吱咯吱”地敲。五颜六色的伞仿佛是一朵朵盛开的睡莲,在柔和的灯光下,在弥漫的薄雾中,分外妖娆,与我见过的一幅油画颇相似。
的确,这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最美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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