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杀伐决断之勇气,不要做别人的情人。
但愿来世我们不要再做情人。
——题记
早晨醒来的时候,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脸上。我轻轻撩抚他的头发,那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修剪得很有型,衬着他一张成熟的脸庞。很有棱角的高耸的鼻梁,和着浓黑的双眉。可毕竟是快三十的人了,额头上已有了淡淡的皱纹。我在阳光下看着这张脸,睡得是多麽香甜,让我不忍心惊醒。多希望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每天早晨挣开眼睛都能看到他,那是我温柔的期待。可他不是,真的不是,就连我滴落在上面的泪,他也不知道。
回来没几天,就接到旅行社的电话让我去拿计划,要出一个全陪(出团),去青岛。临走的头一天晚上,我打电话告诉了他。他开车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吃完晚饭,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坐在车里,又是黄品源的那首《你怎麽舍得我难过》,听得心里有一点凄凉。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问我。
“嗯,收拾好了。”
“这次去几天?”
“和上次一样,一个星期。”
“哦,路上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忽然转过头看着他,我的心里似乎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似乎有一种冲动。我问他:“今晚我们回你那里,好吗?”他似乎吃了一惊,停了一下对我说:“下次吧,今天是星期天,她会来。”我的心里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剧烈地收缩着。“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像贼一样躲着,藏着,我受够了,受够了!”我忽然间痛苦地对着他大声喊。“可我和她在一起八年了,我是必须要和她结婚的,否则她会死的!你知道吗?!”他猛然刹住了车,转过头看着我,我看到他的眼睛好可怕,第一次看到这样愤怒的目光,他在对我低吼,两年了,第一次。
我的眼睛里有涌上来的潮水在翻滚,我使劲的压制它们不许流出来,那是我最后的自尊。“你到底爱不爱我?”问他的时候我的声音在打颤。他眼中的怒火像一股断了电的喷泉忽然从空中跌落,只留下一地四溅的水花,顷刻间没了踪影,只化为一丝游离。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猛的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疯狂地吻着我,吻得我透不过气。我却猛地把他推开了,一脚踢开车门,走了出去:“去找你的八年吧!”,尔后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身后是一声闷长的汽车喇叭声,像是谁的手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盘上。可我什麽也不想知道,我已经穿过了街道。大衣忘在车里,外面下着雨,淋在我的头上,身上。可我并不觉得冷,我什麽也不知道……
青岛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城市,美得令人怦然心动。我们的旅游团停在了海堤边的音乐广场。那是一个像诗一般的广场,游客们都忙着去拍照了,我静静地坐在长椅上,面对的就是一望无际淡蓝色的大海,海风轻柔的吹拂我的头发,耳边是广场上传来的优美的音乐。有一对新人在我的不远处正在拍婚纱照。新娘是那麽美丽,洁白的婚纱在海风中翩翩轻舞,就像一只载着歌声的翅膀。新郎温柔而甜蜜的搂着新娘,脸上挂满了真诚幸福的笑容。摄影师在用心的拍摄他们最美的瞬间,他教他们摆着各种优美的姿势,只听到不断传来的按快门的“咔嚓咔嚓”声。
我竟然看得入了迷,被眼前这美丽的景象深深感动。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他,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属于我的,亦如眼中不知觉间滑落的泪水,滴下却不知何去何从……
从青岛回来的火车上,我正和身旁的游客聊天,手机忽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没有接,让它响去吧。电话响了很久,我身边的游客很热情,拿起我的电话递给我:“导游,导游,你的电话,响了好久了,快接吧!”我对她笑了笑,伸手接过电话。
“今天回来吗?”电话里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嗯,今天回来。”
“现在在哪儿?是火车上吗?几点到站,我去接你。”
“不用了,一会儿还要送客人。”
“我等你。告诉我是哪一次火车,几天到站?”
沉默,我的沉默。
“别闹了,乖,听话,我去接你,今天我把茶楼的事情都交给领班了,专门去接你,好吗?宝贝儿。告诉我,啊?”
我拿起桌上的列车时刻表,给他念了一行时间,挂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尽管我已经让自己学着不去在乎他的喜与悲。我给他念的是另一列火车的到站时间,他永远也不可能接到我,我在那辆火车到站前三小时就已经下了车,我的手机一直关机……
那天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有通电话,我们在彼此的世界中扮演着消失。
那一年的情人节不知道属不属于我,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我正在旅行社上班,窗外零星地下着小雪,天阴阴地压了满空灰蒙蒙的云。手机忽然响了,传出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你是丽多吗?”“是,我是丽多,请问你是哪位?”“你现在马上到中心医院,孙力在抢救室,他要见你。”说完电话就挂了。我的心突突地跳着,跳得我好心慌。我顾不上想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孙力”,我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我就忘记了一切。给经理请了假,我一头扎进雪里,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车还没停稳我就冲进了医院大门,我的高跟鞋快步踩在医院的大理石地面上,叮叮当当地响着。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疯子一样横冲直撞地跑着。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我以为我可以放手。原来,我只是在自己骗自己。
冲到病房门口,我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那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有着我不具备的另一种气质。唯一的不足,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和孙力同岁,女人再美,也敌不过岁月的无奈。她也看到了我,那眼中是两道冰一样的目光,冷得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个她。
顾不了许多,我冲进病房,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怎麽了,怎麽了?你这是怎麽了?”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孙力用力地对我笑了一下:“你终于来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绷带上。“力,你究竟怎麽了,怎麽会这样?”“别哭,傻丫头。”他想抬起手给我擦眼泪,可是,抬不起来。“今天是情人节,我想给你俩买俩束玫瑰花,然后去找你。可车开得太快了,雪滑……”他大口的喘着气,他说不下去了。我已经哭泣的不能言语,我抚摸着他的脸,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顷刻间他就要飞去一般:“力,不要说了,你真傻,真傻。”他用力地转过眼睛看着我,又勉强地动了动嘴角笑笑:“还生我的气吗?宝贝儿,我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这样,应该把你给我的藏刀放到车里,保佑我。天罚我啊,不能同时爱两个女人”。
我发疯一样地摇着头,所有的一切,都对我忽然不重要。他的呼吸很困难,可他挣扎着有话要说:“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什麽?”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我爱你,真的爱你。”如果一切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该多好啊!我吻着他苍白冰冷的唇,他忽然气若游丝。“医生,医生!护士,快来啊!”医院的楼道里响彻我肝肠欲裂的喊声……
他出殡的那一天,我没有去,我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参加。我来到他的墓前,墓碑上照片里的他微微的笑着,像是有人在我的耳边轻唤:“乖,听话……”我把一束洁白的玫瑰放在他的墓前,这是我送给他最后的情人节礼物。我打开一只精美的盒子,那是我送他的藏刀。刀柄上是一颗很大的红色宝石,熠熠地闪着光,很像是一颗真的宝石。“力,愿它在天堂力保佑你。”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我们重未相识;
如果世间有来生, 但愿来世我们不要再做情人。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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