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久的事了。

很久以前，我住在一个美丽的小镇，这个小镇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唯有的就是这满山遍野的树。

其实对于树，我并没有太多的留念，只是看久了，习惯了，也就渐渐地对它产生了感情。

小镇的树与其他地方的树不同，不是那样整齐，也没有专门的人去为它修理。也许，这便是小镇与城市的区别吧，在城市里住久了，就觉得什么都被拘束着，就连树的长势也要有所控制，而小镇的树就不同了，任其自由生长，无拘无束。

小镇的树大多是榕树，有着圆滑厚实的叶片，摸上去颇有一种柔软的鲜嫩感。都说小镇盛产榕树，却并不出名，或许这种树，只适合小镇吧，就好比有一种女人只适合一种男人。

小镇的榕树很绿，而且四季长青，这是它与其他种类的榕树的不同之处，不论在何时，它对你的感觉总是那样清澄，或者说看上去你便会有一种愉悦感，这种愉悦，将会把你的心境带到春暖花开的初春，将洗尽你心写所有的不快。总之，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想到其他的烦心恼事。

象这样的榕树，在我小屋的门前便有一棵。它长得高大魁梧，枝繁叶茂。在它的下面，是一条通往小屋的土路，路不宽，也不平，走上去颇有种崎岖的感觉，这是我回小屋的必经之路。

小屋很简陋，是用毛竹搭建而成的，里面也没有什么别样的装饰。我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对于小屋不求别的只求安静。那个时候，我尚为一个流浪者，每天漂泊在小镇的各家酒楼里，在迷醉而娇艳的音乐声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舞台，然后下面总会响起一串狂乱的尖叫声。每每在这个时候，我总会拨动震撼琴玄，或是为此高歌，我对台下群龙燕舞的招式不予理睬，只顾自己防情地大叫大喊，也每每在这个时候，才会有更多的酒姐舞女给我款宽发来谄媚的表情，同时我的“小费”也就会猛增。

平时的小镇是出奇地安静，也就只有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在酒楼的顶存才会感觉到与次不同的喧嚣。来此“聚会”的大多是小镇的款哥富姐，也有一些从外地来的打工人，他们在这扑朔迷离的灯光下尽情地发泄自己，有时候也跳不合节拍的舞，或是听一些不知所云的外文歌曲。

我常常是在一群美女的尖叫声中走下舞台，有哈多时候，当我走到楼外的小径上的时候，仍然可以听到他们的叫声。我来此地不为别的，只为赚钱。

有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其实在外面可以挣到更多的钱的，为何还要苦苦呆在这样一个不出名的小镇里面呢？

第一次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算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再过一阵子再说吧。

再过一阵子？再过一阵子就永远也不想离开了。

有一次，在酒楼里，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也对我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当时，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季的夜晚，雨中尚流露着一丝朦胧的月光，那个时候的她正坐在阳台外面的摇椅上（这里有很多阳台酒桌），手里拿着一瓶尚未喝玩的威士忌。我不停地劝她不要再喝了，但她却一点都听不尽，初夏的细雨飘洒在她的身上，从她迷醉的眼神中我看出了藏在她心底的那份忧伤。

她要我为她唱歌，我说我只会弹吉他不会唱歌，她笑了，笑得连刚喝进嘴里的那口威士忌也一同喷了出来。我问她你笑什么，她说一个只会弹吉他而不会唱歌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我说我真的不会，这是真的。

后来雨越来越大了，她的衣服也被淋湿透了。我完全可以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可我却无能为力。

后来她不再喝酒，而是谈她的过去，谈她的初念，谈她现在的老公；谈现在的事态炎凉，谈世界的变换摸测；最后，她提到了小镇的那些榕树。她说榕树，你知道吗？我说我当然知道，你是喝醉了吧，小镇的榕树是家喻户晓的。她说自己没有醉，小镇是有很多榕树，但是有谁真正看它一眼呢？我说怎么会呢，那树就在我家小屋门前，我每天出门都要看它一眼的。

那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夜晚，那天晚上我和这个曾一度为我的演唱而来的女人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最后我们冒雨徒步去了小镇的榕树下，就在我家小屋的那棵挺拔的大榕树下，她要我为她现场弹揍一曲吉他。我出与礼貌，便弹起了那手《荫暗的玫瑰》：

……在这个夜里/我没有别的企图/我只希望/愿我的歌声能够伴随你/走过最浪漫的一生/忧郁的玫瑰花/请不要那样低沉/放飞心灵尽情展放/无眠的夏夜/有我陪伴在你的身旁/轻声地细语飘过那弯弯的小河/不带走一点思念……

弹完这首《荫暗的玫瑰》，我又弹了《无声的雨》和《流浪者的心》以及《雪山之念》。

微弱的夜风吹拂这她的面颊，榕树的枝叶在悠扬的吉他声中飘荡。当我弹到《昨夜之星》的时候，我的右边的第三根琴玄突然断了。这时，吉他声戛然而止，她泪眼迷糊地看着我。

我们彼此都无语。

后来，我继续出现在狂乱的尖叫声中，又在这尖叫中飘然而去。但此后，我在也没有见到这个女人。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一个人闲着无事，想到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其实平时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有种想一个人随便走走的想法。我走在这片绿荫荫的榕树下，外面是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上飘着几片嫩嫩的榕树叶子，我突然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吉他断裂的那一瞬间，似乎也有几片榕叶飘落在她的头上。

小镇依旧保持着那份安静，它对于每天按时在镇里的事情似乎都不太在意。就好比这小镇的榕树，自始至终都是绿的。

后来，我依然离开了小镇，我知道这个地方终归不属于我，在我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没有再去那家酒楼，因为那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一些故事。

是的，小镇有许多这样的故事。

2005年1月31日晨于广东东莞厚街

本文已被编辑[流泪的木偶]于2005-1-31　11:19:2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