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品味细节南山岭人

发表于-2012年11月29日 中午1:39评论-3条

生活中常常有被人轻易忽略掉的东西,细之又细的枝枝节节,多之又多的细枝末节如同恒河沙数。一棵大树伐倒在那里,抬走的是树身,拿走的是枝股,细至忽微的枝梢,自然常常不会被人在意。而那些小至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籽儿,更是悄没声息地没入草丛,经冬经春,经风经雨,累年累月,又是一棵大树又长在那里了。我们只有“长太息”,在惊诧之余还能说道些什么呢?人的一生是那么的漫长,发生的大事自然铭记于心,而经历的小事有那么多,那么杂,接触的到的人乃是芸芸众生,自然的情形是,有的记住了,有的淡忘了,记住了的过些时日也可能被再次淡忘掉,淡忘了的人事一遇到某个场景或又然复活了。于是乎,我想到了汉语中的一个词汇“细节”,多么可爱多么美妙的一个词汇啊!细节,细节,细枝来节,它正是这些最容易被人淡忘忽略的千千万万个小事当中的无关宏旨的关节。它轻之又轻,小之又小,如同大海中一滴水,暗夜里的一滴露,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忽微轻飘。

古人并不忽略细节。百尺高台,起于累土,泰山不拒细壤,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细流,故能成起源。积土成山,风雷兴焉,积水成洲,蛟龙兴焉。我在三十余年传道授业解惑的生活里,越来越纳闷了,有时终日而思,昼夜而想,终觉得,几十年中,我忽略了许多不该忽略的细节,至于今日,已近垂垂之暮年终一事无成。细节虽小至忽微,但极小的有时也正是极大的,它可以成就一个人,他有时也会毁掉一个人.一个国家呢。站在文章的视角来打量细节,真是高明的文章大家,他的真功夫正用在细微之处,于精细处不惜倾注心血,精雕细刻,千锤百炼。正是这些被人忽略的细微之处,被可爱的文章大家们注意到了,于是乎,这些洋洋巨著,灿灿然辉映于古今中外文学的天幕,虽经岁月千万年风雨之淘洗,依然传世而不朽。《水浒》中的鲁提辖伸张正义的“三拳”,《三国》中卧龙先生过江吊孝的眼泪。鲁迅先生老舍先生柳青先生刻画细节的功夫让人拍案叫绝,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传神逼真地从作家的笔下走出。太史公作《史记》更是注重细节的刻画,面对秦始皇帝巡游,项羽说“彼可取而代之也!”刘邦却喟叹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一人一句话,心灵世界尽情显现坦露,两类不同类型的历史人物活生生的站到了我们的眼前,一个粗豪直率,又口无遮拦,既有英雄气概,有过于狂妄自大;一个是天下无赖对天子宝座的无限艳羡,活脱脱的垂涎三尺的样子......我真为我们这位陕西韩城县的渭南乡党自豪,又对他拜服敬佩以至于倾倒。“细节推敲变化工”这是姚学垠先生的诗句,太史公人太过于憨直,他不适宜于在官场发展,以至于落到了尊严与人格遭受辱贱的境地。是刻画出经典细节让太史公重生,细节成就了太史公的《史记》,它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几千年过去了,如过眼之云烟,惟有太史公的《史记》让一代又一代的文化人玩味不已。一辈子教书作文的我,与书册文章打交道,感动我又通过我而感染学生的,仔细想来,正是文章中那些鲜活生动的细节。我常常在读书时掩卷自思,作家用细节锻铸成作品的灵魂和生命,用洗洁构筑出文章的血肉和躯体,他们在生活中一定是个有心人,不会随便忽视,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细节的枝节,那怕它如微尘。而我们这些为人师者,一举手一投足又为学生们倾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他们的感情倾向与品的修为,更不能忽视生活的细枝末节啊。年节时,有为已在大学读研的学生来访,我把新近出版的散文书《云横秦岭》相送,问道,你对老师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是什么,答曰,是您在讲辛词时“路转屋头忽见”,品读的滋味那情境,那神态,那语调,那种出神入化的感觉,至今历历在目……由此看来一个语文老师,尤其不得忽视细节,我于是刻刻在意。“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是妃子内心的细节,“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是农人辛劳的细节,“临行密密逢,意恐迟迟归”是慈母之爱的细节,“末黯姑食性,先遣小姑尝”是新娘初次入厨的细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句句都是细节。《背影》是朱自清的散文,他用一个经典的细节传达深沉的父爱,表达对父亲的理解和感恩,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个细节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学生。朱先生在文章不事张扬,不需技巧、不堆辞藻,父爱也不是千言万语的叮咛,就是一个背影,艰难的爬铁道买橘子的背景,没入人流中的背影,他是一点一滴不慌不忙细细写来,让“我”这个七尺男儿竞流下了泪水,这个细节产生的感人力量!莎士比亚、巴尔扎克、契诃夫、莫泊桑……他们都是细节的高手。我教导我的学生们,不要忽视细节,当用思想的探测仪和对文学的敏锐感,把触觉深入到文章的细枝末节中去细细的品味和咀嚼最细微的地方,那地方有无穷无尽的文学营养,有高级的滋补品。动笔写文章的时候,我也想在最细微的地方倾尽心血,企望敲打出一个动心动魄有动情的不朽细节来,成就我的文章生命,可是我常遗憾自己的笨拙,细想之,是自己缺乏发现细节的慧心慧眼,还是自己对细节的重视不够呢,或者是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慧根,是个先天性的缺憾呢。“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是著名的细节;“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用心灵活练出来的细节。试想,卷帘人在门口,应该离海棠最近,看得最真切啊,但却说“海棠依旧”,反不如李易安自己,他身在房门之内,却把外面雨后之细节“看得”多么真切明白,非常肯定的纠正“应是绿肥红瘦”。我感到他这位能做词的才女或是“居士”,分明是在用慧心去看外面的世界,体贴入微而又用心冶炼。好一个“绿肥红瘦”,我为这个千年不朽的精彩细节击掌叫好了。唐诗人中多有慧眼偶尔捕捉到生活细浪的诗句随处可见。初唐“四杰”里多是神童,骆宾王七岁时写的一首童稚诗能流传至今,作为蒙童入学的启蒙必读,也是在于细节冶炼的精典。“鹅 鹅 鹅”真切而形象的摹声,读之似乎让人看到稚子望鹅听到叫声学着叫声那个憨样;“曲项向天歌”是亲切而逼真的绘行,鹅叫时的样子活灵活现跃然纸上。“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鹅色,水色,掌色,毛色,相映成趣,色彩与动态相得益彰,生动鲜明,有声有色,穷形尽相;着一“拨”字得其神,四个细节妙然天成,自然流露出一颗活泼泼的童心,我们每每读之,都能感受到小骆宾王童贞是自由舒展的天真童趣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数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一部中国文学史不朽的经典细节不是我一篇小文所能容纳的,我只是说,看书作文万不可忽视和怠慢聊了细节,流传天古的美文佳构,都是细节成就的,与细微处见精髓啊!“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唐诗人贾岛早在一千多年前就给我们树立了细节推敲的楷范,做人作文当时刻铭记于心。

跳出教书作文的小视野,我们站在做事做人的高处看细节,更不能轻视和怠慢细节。三国时代的故人作事点点滴滴都很仔细。诸葛孔明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为华夏智慧的化身,他是人而不是神,其所以能料事如神,让他的敌人也自言叹不如,就因为他能善于擦眼观色,洞察幽微,善于发现细小的枝节,连一点点蛛丝马迹也从不轻易不放过,才能把敌我态势了如指掌,对战场形势洞若观火。刘皇叔玄德一生也注重细节,发现马谡志大才疏不可大用是一个细节,临终托孤委大任于孔明先生又是一个细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给小阿斗刘禅的遗诏:“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成为他留给人世的精简语录,警世铭言,由此他成为千古以来注重细节的典范。后主刘禅则是疏忽细节的一个反面典型,他之昏庸正在于忽视细节,从不注意第一个细节开始,到不注意所有细节,把父辈用尽心血打造的汉室基业毁于一旦,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扶不起的小阿斗”。孔明先生隆重对策中的蓝图设计与出师表中的宏图伟业虽然没有实现,但无损于他作为政治家军事家谋略家、做为人臣和相父的光辉形象,而刘禅却因为轻视细节沦为亡国之君,让一代又一代的人耻笑。小时看过一出古装戏,戏名叫做《双母记》,现在想来,也是表现细节的重要。两位母亲一人一个儿子,同在南学念书,一日先生有事没有上课,二人同往同学家玩耍。同学家中有一对小银镯很是吸引他们未成年人的眼球,于是,“他偷一个我一个”“拿回家去系细对妈妈学”。小孩子不懂事,拿了别人的东西,自然是生活中常见的事儿,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可两位母亲面对孩子手中的银镯,却表现出了解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的母听言气炸火有时打来有事说”。这位母亲不肯放过这些细枝末节,她没有把他当做无关宏旨的小枝小节,而是当做做人行操的大事。自然银镯还给人家了,这孩子受到了良好的人格熏陶和品格养成,终成大器。另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小错微过,文过饰非,姑息迁就,不仅视而不见还极尽纵容,“又是炒鸡蛋又烙油膜”,细节虽小,却给孩子幼小的心灵埋下了邪恶的种子,小小的银镯没有还给人家,一个又一的偷窃细节又眼前放过,积少成多,由小变大,量的积累终于引起质的变化,这个孩子终于成为一名江洋大盗,翻船落网,要比被绑赴法场割头了,监斩的官儿正是另一位母亲的孩子。这位犯罪孩子的母亲临刑来法场祭奠的当儿提出了一个要求,“临死要吃娘一口奶乳!”这又是一个小极小极的细节,戏里演的是他咬了老娘的ru*头,母亲疼痛而死······小孩子看戏,听不懂什么戏文,然而领我看戏的父母是不会含糊的,他们借机解说剧情加以教育引导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戏名叫做“双母记”还是叫做“双镯记”,事微意远,对人的灵魂震撼是巨大的强烈的。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完整的剧本来阅读,更不能整段整段地背几句名词,但我记住了戏名和剧中的全部细节。人生如戏,戏剧人生,可叹从古到今那些大大小小的赃官贪吏,他们在“人之初”,也是生“性本善”的。可是当他们从众多佼佼者中脱颖出来,在从政为官的人生旅途中,肯定不是“一阔”就蜕变的,肯定有一个或漫长或短暂的褪变过程,他们或许是从一支烟,一盒烟,一条烟,一顿请,一包“银子”开始的,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小事情发展的,只要涉足,便已走上不归之路。其间,可能也有一次又一次的反省与沉思,可能也有过良心的发现,但他们有一次的因为放弃细节而迷失了自我,直到地狱门前的三分钟,他们也许还抱着幻想,但从忽视第一个细节始已决定了他在“旧我”与“新我”较量中要处于劣势,最终滑向无底的深渊。历史是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许多著明的细节让人记忆犹新,其中“四知堂”的细节最是动心动魄。下级官员给前来指导工作的上级官员送礼,选择夜深人静为最佳时机,以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晓为理由,略表感恩之寸心,这位大官是杨晨,拒不收受,他认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地人心,难道人不知吗!他心里一根防线,手莫伸,伸手必被捉。任过八年台湾地区领导人的陈水扁贪腐案,从没下台就闹到现在,拔出萝卜带出泥,许多当事人胡撕乱咬,数不清的钱财来路不明是这位不可一世的台独大佬沦为阶下之囚,难免牢狱之灾。本已失却民心,仍不计较小节,堕落成货真价实的跳梁小丑遭人唾弃。

岁月悠悠,听得见历史长河滚滚的涛声,岁月是永恒的,人生天地之间简直就是短暂的一瞬。人的一生中不管成就多大名望多高,盖棺定论的权力是历史,历史是公正的,岁月是无情的,他们不会放过你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不管历书上有没有记载,不管是庶民还是王侯,总有许多细节从历书的缝隙滑落,在民间广为流传,一代又一代,直至千年万载,这些无字之碑,有时比大写的正史还厉害,还真能让一个人遗臭万年。每一段历史的烟云消散之后,我们都通过细节渐渐接近真相。六十岁是一个有力的年龄,他正迈着坚定地步履,一步步的向我直逼而来,沉淀在心底里的许多细枝末节经常泛上心头,有时竟挥之不去。公元2009年是农历已丑年,丑牛,牛并不丑,我在文中把它称作乡村的文学家,因为他大智若愚。丑牛不丑,因为它拉犁时,不用扬鞭自奋蹄,因为他沉稳,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因为它力尽不知累,因为它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因为它显出所有的力气之后,又向人间再来一次最最完全彻底的奉献。套用贾平凹先生一句现成的话,就是以丑为美。快六十年了,就让我静静躺卧在我塬上的树荫下,慢慢地咀嚼回味,翻检我来路上所经历的每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然后仰起头来,从容的面向去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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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推荐: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细节决定成功,
生活中的我们,
许多时候忽略了细节。

文章评论共[3]个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下午好!at:2012年11月30日 中午2:22

南山岭人-评论

谢谢点评,谢谢关注!at:2012年12月03日 中午1:00

南山岭人-评论

各位文友过年好,新春愉快!at:2013年02月18日 上午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