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手连环画
我一直与书相随,对书情有独钟,爱书却不求甚解,偶尔得本书也是浅尝辄止。然而,我对书的记忆则可追溯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
那时的书包没有现在沉,除两本教科书,就是几页作业本,连文具盒也省略了。在自己印象中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书包,随便找个塑料袋便可装下我全部学习用具。到底书太少,课本经不起几下翻,还有大量无聊的时间需其他东西充实,于是连环画成了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
几个兄长年龄大我一截,自是不屑看这种读物。父亲有几本印着人体插图的,我根本看不懂,后来才知是讲述生理方面的书。所以在家几乎接触不到连环画,只有到学校。
那年头有本连环画真是件稀罕事。稍微好看点的,全班同学定会辗转传阅。教室角落,操坪树下,厕所,甚至课堂也有它的市场。教师不时可逮到正埋头翻阅的学生,罚站、没收是家常便饭。可连环画竟如幽灵般屡禁不止。一本书漂流一圈后,往往面目全非,不是封皮脱落,就是断码少页。这样一来,大家意识到携带连环画风险极大,若非合得来的基本无缘尽饱眼福。
有本书,牛气得很!
有一天放学回来,我忽然发现家里木柜塞满连环画,足足有两百多册。我讶得顿时出不了声。原是三哥从堂兄处借来准备赶集摆地摊的。我晚饭也顾不上吃,颤着手专挑出武侠、战争类的,连看十多本方罢休。有时趁三哥不注意,则偷偷带一本夹到学校,和一群孤陋寡闻流着鼻涕的同伴消受。凭着几百本连环画的底气,我时常赢得大家的羡慕和嫉妒。
不消一星期,连环画们仅剩些生活故事书没动过。实在无聊,又看了些被自己淘汰出局的,至今还记得有本写知青的《蹉跎岁月》。可惜很多连环画内容早淡忘,这些书到底给了我什么教益也说不清,但至少我的童年生活不再十分苍白。
读五年级时,与一位好友共同欣赏《玉娇龙》。由于我太专注,以至一串鼻涕滴到连环画上,惊慌的我只得眼睁睁被他用最粗鲁的语言吼一通,权当赔偿。
后来,家里因拆房建房,幸存的一些连环画散失殆尽,我估计是被谁当垃圾卖了。这类幼稚读物既低档碍眼又占地盘,谁还稀罕?
我现在的几案上也堆了几本装帧精美的成人读物,可哪里抵得上连环画有趣。
二
萧条的书店
那个新华书店,面积不大仅三四十平米。书店黑污墙面贴着些不知来历的语录,我有大半的字不认识。
每次上学,书店门尚未开,我常会顽皮的跳望纸糊的玻璃窗户。中午,书店营业员大马金刀陷在柜台后竹躺椅里,眼睛正对门外泥水马路,数着过往行人、车辆。间或有被车轮卷起的稀泥涌入店内,一并涌入的还有我及其他孩子。营业员身体姿势很少改变,只抬眼扫着大家,深邃的目光刺得让人不自在。我先从柜台一端搜索前进,然后蹭到柜台正中,隔着玻璃小声读出一本本画册名字。遇有封面字迹潦草的须蹲下方可看清书脊的名称。一般没相当的把握若资金又缺乏,是万不敢请他从躺椅下来。也有例外,我有时进门即将毛票夹在指尖,营业员会立刻站起,非常耐心的取出连环画让我看标价,但里面内容不准看。付过钱,他从抽屉拣出枚印章“啪”的盖个蓝圈,算是成交。我如获至宝,黯淡的下午时光就可被一页页翻走。
逢集市,书也从墙角暗处纷纷登上柜台,直看得叫人喘不过气。我绝大多数时候只来看看曾经心仪的哪本书不见了,或又有什么新书压在它身上,读读封面。我觉得书的价位太高,不太受人待见。我积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只买来一本《杨家将》和一本《新华字典》,它们的标价分别是1.5元和3.8元。
八十年代末,乡村街道扩建,书店也在拆迁之列。先是学校直接去县新华书店提书,接着书店被夷平变为水泥街道一部分。那些书不知贱卖了,还是随店员进城了。和连环画正式绝缘恐怕也是从这时起。反正我已快读初中不再需要它。
总之,我好多年不再买书。
-全文完-
▷ 进入月城新客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