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这是纳兰容若给自己的评价和总结,对于纳兰我有着很深的感受,不单是因为他的作品,更因为他的人生,只一眼便深深被他的情深意切所打动。纳兰性德,原名纳兰成德,因为避讳太子名讳改为性德,字容若。随着纳兰词的再度风靡,关于纳兰词和人的各类文章随笔也随之涌来,随手翻开一本,皆是优美的文字,细腻的情感。想写下自己关于纳兰的感受已经很久了,可是一直却不敢下笔。这次再读纳兰终于鼓起勇气来,要说一说我心中的伤心词人了。
“宋以来第一词人”,语言大师王国维先生这样评价他,他在词上面的造诣自不在话下,可谓是字字情深,阙阙蚀魂。已经流传了数百年的纳兰词,近来又被争相传颂。只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便打动了多少人的心,那种悲凉、痛苦的无奈又让多少灵魂在深夜里独自面对秋风的洗礼。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他的词里满是忧愁,满是哀怨,满是凄凉。他的哀怨来自何处呢,他的苦闷又是缘起哪里呢?按现在时尚的话说:纳兰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富二代,他的家族显赫,他的父亲纳兰明珠更是权倾朝野,曾任武英殿大学士,深得康熙皇帝的赏识和重用。就是在这样一种超常优越的环境下,为何纳兰的字里行间里却充满着忧愁和哀怨呢?可见优越的环境,显赫的地位并不是纳兰想要的,他在给他的好友顾贞观的词里开头就写明了:“德也狂生尔”,由此可见纳兰并不留恋金钱和地位,更向往的是在江湖上肆意的行走,饮酒诵词,做一个浪荡客。可是纳兰是一位孝子,非常的孝顺,面对父亲的弄权敛财,他非常的痛苦,而他的宿命也只能是走进官场;他十七岁入太学,十八岁中举人,十九岁参加会试,后因病错过了殿试,可能一开始纳兰还是觉得官场是他施展抱负才华的平台吧;二十二岁进士二甲第七名,到二十三岁纳兰才开始担任御前三等侍卫。纳兰终于开始了他的官场,可是这个荣耀的职位并没有让纳兰高兴起来,康熙皇帝好像是格外的喜欢这个满身才气的表弟,出入紫禁城总是带着他,身为康熙保镖兼私人秘书的纳兰容若心里却是大大的不痛快,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纳兰却总是尽责、完美的完成康熙交给的这份工作;纳兰容若不论是作为一个儿子,还是一位臣子,都是同样的出色完成好自己的角色,他的痛苦不言而喻,郁闷充斥着纳兰的思想,折磨着他的灵魂。
纳兰的痛苦远不止这与父亲和康熙之间的关系,他的痛苦,无奈,更有悲凉更多的是来自他的三段感情经历。首先是他与初恋的被迫分手,有说:“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阕词就是写给这位初恋的,词句虽然平缓,但是却尽显凄婉。对于他的初恋有两种说法:一是与他的表妹,而表妹却被选入宫中,纳兰没有办法不痛苦。二是府里的丫鬟,因为当时满汉不通婚,加上地位的悬殊,他们在一起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分开也是必然了。纳兰除了痛苦还有深深的自责,这些在他的词中都能找到答案。
纳兰的苦痛的心灵终于得到了救赎,因为他遇到了他的妻子,小他两岁的卢氏,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那么纳兰的妻子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聪明、漂亮、善良、贤惠和富有文采,在卢氏的精心呵护下,纳兰仿佛忘记了一切不如意的事,他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卢氏就是他心灵的港湾,灵魂的栖息地,这时的生活对他来说充满无限美好。可是老天却和纳兰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相处仅仅三年的夫妻被无情的分开了。卢氏因为产后受寒,黯然离开了人世,此时的纳兰可谓是伤心绝望,欲哭无泪,他在词中这样写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是天人永隔,只能相望却不能相亲,没有了卢氏,纳兰便没有了春天。可想而知词人是何等悲凉的心境。“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回忆起他们曾经一起的美好时光,一切就像在眼前一样,可是却永不会再来,只怨自己当时没有好好珍惜。“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皓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可是就算纳兰再怎么付出,再怎么不辞冰雪,都不能有一夕如环了。纳兰在这个期间写了大量的悼亡词,声声如血,字字如泪,充满着无尽的悲凉。
纳兰的第三段痛苦的感情来源于他和江南才女沈婉之间,他的好友顾贞观不忍纳兰长期沉溺于悲痛中,为他与江南才女沈婉牵线搭桥,沈婉现有词集存世,可见文化造诣不浅。纳兰与沈婉见面后相交甚好,不久便把她接回了北京,可是门第悬殊的沈婉却进不了纳兰容若家的大门,明珠不允许,朝廷更不允许。沈婉只能住在外面的房子里等待着纳兰,纳兰因朝廷的事务繁忙,不能陪在沈婉左右,有一次沈婉等着等着都睡着了,可是醒来时房内却只有烛火依然。沈婉虽然对纳兰充满感情,但是思想却很独立,不愿再这样没有期限的等下去。这不是纳兰所想的生活,更不是沈婉所想要的,于是沈婉选择了分手,回到了江南。纳兰本以为沈婉可以像卢氏一样成为他灵魂的栖息地,但是纳兰只能再一次承受着这个打击。
就在第二年,也就是一六八五年的五月三十日,卢氏去世八年后的同一天,年仅三十一岁的词人纳兰,因病离开了人世,结束了他痛苦、悲凉又无奈的一生。他一生重情,他的体弱多病也多是因情而生。纳兰词中的愁字随处可见,他的一生什么都不缺,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却独殇于情。“我是人间惆怅客”这是纳兰的自评,更是他短暂一生的写照。纳兰已经离去了几百年,可是他的词还依然在被吟唱,他的殇也依然在世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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