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读书人怕是没有不知道苏东坡的:大诗人、大散文家、大学问家和大书法家,是唐宋八大散文家之一,中国文学史上一颗璀灿的巨星。说起东坡文章,史称“渾涵光芒,雄视百代”。苏东坡所以会这成就,当然不是天生的,尽管他从小聪慧,书香门第,家庭环境使然,但和其一生好读书和善读书是密不可分的。
坡翁一生勤读书,更是会读书。他积累的一套读书方法,对历代读书人都很管用,很实用。这就是他应其侄女婿王痒讨教读书方法而写的《又答王痒书》中所介绍的。特别是他所总结的“八面受敌”读书方法,从古到今,更是为人推崇,影响深远。坡翁信中是这样说的:“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之。人之精力,不能兼收並取,但得其所欲求者尔。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如实,典章文物之类,亦如之。他皆彷此。此虽愚钝,而他日学成,八面受敌,与涉猎者不可同日而语也。”
坡翁在这里所介绍的读书方法,我将其归纳起来:一是,要每一本好书都好好的反复读,“不厌百回读”和“熟读熟思”;二是,要定向专一,不能泛泛读,将书的内容列出专题,一次一题读、逐题专读、勤勤恳恳恳、心无旁鹜;三是,长期坚持,他日学成,所学到的知识能应对如流,能“八面受敌”;四是,这种读书方法看来是“愚钝”得有点笨拙,但实际上这是读书最聪明所为。
坡翁是个大学问家,为什么采用这种别人看似“愚钝”的读书方法读书?这是因为,读书不是才子潇洒的事,而是“寒窗”的苦功夫,需要勤勤恳恳,心无旁鹜,专心攻读,这样才能“深知书中味,了然于胸中”。坡翁有一首读书诗说“好书不厌百回读,熟读熟思子自知”,说的也这个道理。曾有史书这样记载:“尝有人问苏文公,‘公之博治可学乎?’曰:‘可,吾尝读《汉书》矣,盖数过而始尽之,如治道、人物、官制、兵法、财贷之类’,每一过求一事。不待数过,而事已精窍矣。”在这里,坡翁对求学者介绍自己是如何读《汉书》的。他不仅是如此分出专题读,还亲手抄《汉书》。
东坡读“汉书”还有这样一个故事:东坡贬职黄州时,一次黄州教授朱载前来拜访,苏公却久久没有出来,朱等得有点不耐烦想走,这时,苏公才从室内出来连连作揖道歉,告之正在抄写《汉书》。朱听了很是奇怪,“以先生之才,开卷一揽,自可终生不忘,何用手抄呢”?坡翁回答:“不然。我读《汉书》迄今抄过三遍,最初是每段事抄三个字为题,第二遍是每段抄两字为题,现在只用一字”。朱载翻开坡翁所抄的《汉书》,挑一字,坡翁应声背几百字,无一字差失,几次攺挑,莫不如此,朱惊讶不已:“先生,真謫仙才也”。
坡翁的这套读书方法,和他一向倡导的读书要做到“自达”、“自得”、“自胜”是一致的。所谓“自达”,就要启发读书的自我要求,“我要读”而不是“要我读”;所谓“自得”,就是读书善存疑,多思考,依靠自己去体会感悟;所谓“自胜”,就是要在读书“自达”和“自得”的基础上加以总结,战胜自我,破除自我,最后展示一个读书后的崭新自我。要达到坡翁提出的这种读书的“三境界”,读书人摒弃那种贪多求快,只唵不嚼,书读再多也受益甚浅的泛泛而读的方法。他认为,通常人在读书中, 都会有“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之”感觉,于是乎,见书皆读,本本穷尽,兼收尽取,虽是手不释卷,但饱读难消。这种读书不“破”,万卷又有何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能“得其所欲求者尔”!只能每次“作一意求之”,才能每卷读“破”,卷卷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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