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妹妹已在车站等我。

这是父亲走后的第十七天，我们约好，一起回老家，拜见长辈。

天很冷，天气预报说，零下二度。前一晚，没睡好，许多事情，不知道如何去办，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没有吃早饭,见到妹妹时,她的脸色微黄,肤色发暗。我想，她肯定也没有睡好。

买了票，是清晨加班车，破破的，一路颠簸。

我们一直无语，妹妹手机闪过全家福的照片，我的泪水涌了出来。轻轻擦去时，发现妹妹在也在偷偷地擦着眼睛。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爸爸带我坐车回家；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车站上，爸爸带我吃肉丝面，我吃得很少，他只叫我吃肉丝，而他只去吃面；忽然想起……

一路无语，沉默。

下车前，稍微咨询了一下，最后一班车几点，共有多长时间。然后又一起讨论了，大约有几家长辈，各用多少时间，买什么样东西，怎样的称呼，怎样的……

下车后，恰有公交车，然后又打的，以最快的速度，去寻几家长辈的家，一一拜见。他们虽然在一个县城里，但是距离不太近，大部分时间是在市区里穿梭，偶有几家也得去乡下拜访。

就这样，一家一家地走着，一家一家地掉着眼泪，一家一家地回忆着从前，一家一家地讲述着此趟回来的目的……

临来时说过，我们是晚辈，对长辈一律尊重。父亲离乡多年，家中若真有为难的，也不必太勉强。就这样，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真诚地与长辈们沟通，诚恳地向他们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有稍无敬意的，我们严肃回答，没有任何地怯懦。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所有的长辈们拜见完毕。累极，心里却是分外高兴。能够得到所有长辈们的认可，这就是我要的。过完五七，爸爸很快，就能回到爷爷奶奶的身边。

回济南的长途车上，半个月亮就在窗前。父亲走后，我和妹妹第一次有了笑意。我们轻声细语，回忆旧时光。

良久，我看着妹妹的眼睛说，“也许，这是我们姐妹最后一次，坐着长途车，一起看着故乡的月亮回家了。”因为从此，妹妹在远方，只有我一人来面对这些红尘俗事了。

一直在想，爸爸知道这一切，会快乐吗？从前，我不喜欢这些，爸爸保护得我们很好，也不让我们去应付这些。爸爸走后，我忽然懂了很多，一定要让爸爸回“家”。

爸爸，你会生我的气吗？这是我，第一次，为你作了一回主。当我看到……看到，你枕头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照片后，我知道，你在想他们，在想他们……

而，你去世那的天，正是奶奶的忌日……

我懂……

我疼时，可以叫妈妈，而你却不能，我明白……

爸爸，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哭了很多次……可是，我们今天真的很高兴，因为，你很快，就会在奶奶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