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起床后,发现自家院墙上有一个通红的“拆”字,觉得很纳闷。披着衣服在村里转上一圈,遇到几个多年的老伙伴都在议论这件事,个个唾沫星直喷,忿忿不平,原来村上要拆屋还田。可是老牛家和朱老太家不拆,不但不拆,还要加大加高,因为他们儿子当局长,是处级干部。林老爷子城府很深,肚里用事,从不在大庭广众唠唠叨叨,只是默默的听,然后回来了。回到家里,不免埋怨起儿子了,这小子大学毕业后工作都20年了,还是一个小科长,比他迟工作的不知道多少人早就是处级了。思来想去,想起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大大咧咧向儿子家走去。
儿子在床上睡的正香,他就坐在床沿对儿子说:“你们单位最紧要提拔一个副局长,你妈那里有一根祖传的金条,成色还不错,送给郭局长吧,他一定喜欢。姓郭的老婆儿子在国外,他正在捞钱,又不要纸一样的现钞。”说完出了房门,想了想,这件事还得和老太婆打一下招呼,这老娘们抠得很。老太婆正在后园浇菜,他便上去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林再山早晨醒来,揉揉眼睛,想着夜里的梦,好生奇怪,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金条,还有,老爷子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知道自己单位要提拔一个局长,郭局长做裸官他又怎么知道的,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潜意识里掂量过这些事情。当然,最让他担心的是老爷子讲要拆迁,最近是好像听说政府要平坟什么的。吃过早饭,到母亲房里,见老母亲倚在床头发愣。说了一些闲话后,转身走了要上班。老太太忽然叫住了他:“再山,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菜地里浇水,你那死去多年的老子来了,要把那根宝贝金条给你,说你有正用。这老头子这次怪大方的,那时候生活再困难,都没饭吃了,也没有说过把金条兑出去。是不是要回来带我走了?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了,要这东西也没用,现在就给你吧-----”老人家还要絮絮叨叨,几句话把林科长说得鸡皮疙瘩直起,说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母子两把梦境一对照,都很诧异。林老太下床翻箱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别耽误了,你拿去快点办事,迟了别说做不了官,只怕祖坟保不住了。”
上班后,林科长瞄准了郭局长办公室没有别人,手里捧着一叠文件进去了。汇报完工作,把办公室门掩上,面带谦卑的微笑说:“最近嫂子和大侄子在那边还好吧?那可是花花世界,物价特高,什么都得自己买,你又清廉,就这点工资,顶得住吗?听说还借了不少债。”
郭局长一时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支吾着,点上了一支烟,在听他下文。
林科长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头伸出去看了看,然后走到郭局长办公桌前,抽开抽屉,把用红头文件包好的金条塞进去。回身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我手头也不宽裕,这根黄货绝对不假,成色地道,是家传的,你就对付着应应急吧。这点心意早就想表达了,只是怕拿不出手。”
“这怎么行呢-----”郭局长话还没说完,林科长已经出门了。
林科长走后,郭局长把手伸进抽屉里掂了掂,乖乖,可是大家伙,看来这小子是花血本了。他盘算着,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样的大手笔自然是冲着副局长的位子的。他又点上一支烟,思忖到,他为什么提到我做裸官这档事呢?莫非是抓我的软肋?最近网上有关裸官的动静可是不小呀。这小子可是历练出来了,学会了恩威并施,是不是还抓住我的别的什么把柄呢?看来这副局长不给他还真不行了。
一周后,林科长因为政绩、资历、能力、人品、口碑等诸多优秀条件荣膺副局长,自然也是副处级,接着上级的红头文件就到了。当天傍晚,林局长携夫人一同到老爸坟上,焚烧了任命书的复印件和一大堆冥币。晚上早早的上床,等候着老爷子的消息,在被窝里还想象着老爷子因为坟不用拆了欢天喜地的样子。当天夜里,老人家还真来了,还是那件青布衣,可是并不高兴,唉声叹气的说:刚刚看到告示,说接上级通知,拆迁工作取消了。又吞吞吐吐说,那根金条可是传家宝,能不能要回来?林处长倒是劝了一番,做人要讲究信用,送给人的东西,怎么能要呢?就是不拆了,那金条也花的值。再说,做了局长还怕没几根金条?老爷子还是叹气,再多的金条也不如那根有感情。然后悻悻的走了。
第二天,林老太午睡时,迷迷糊糊见到老头子进来了,愁眉不展的,对她说:“你和小山子说,叫他把那根金条要回来,那是我家祖上留下的唯一像样的东西,跟着我们这么多年了。”老太太没好气回答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不是你弄出这档子事,谁知道家里有金条?你现在坟不挖了,就起孬种心了,有这样做人的吗?叫小山子怎么开这个口呀?再说了,人家能把你提上来,就能把你弄下去。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要要,你自己去。”
“对呀!我也不是人,何必说人话呢?他不去俺去。”被老太婆这一顿骂,他反而乐了。
没几天的一个晚上,林老太上床睡觉时,发现那金条又躺在自己的枕头下。“这个老吝啬鬼!”她不禁笑了。
2012年11月19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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