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院回家,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烧,老父亲就突然病了。当时我下班很晚,回到家母亲坐在为我屋子的客厅里。当时我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要不然母亲是不会在我上班劳累了一天还等在这里。因为天底下也只有自己的母亲最疼儿子了。其他的也都是说说而已,真的就是说说而已。
我坐在母亲对面,还没有问话,母亲就说了。上午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当时我父亲说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也就一起去医院了。结果做ct的时候发现我父亲肝脏不是很好,好像已经有了腹水。我也读过几天医书,知道肝硬化腹水是个什么样的疾病。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因为一个多月前,我还陪着父母去省城的西京医院去检查化验。当时各项指标还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怎么才过了一个多月,突然就会出现这样的病来呢。我当时就对母亲说,是不是误诊了呢。应该不会的。肝硬化腹水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可是我老爸对自己的身体历来重视,每一个月都要进行检查的。难道说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把病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我不相信。我问母亲怎么办?母亲说是ct做出来的,估计不会有误诊。现在是看在哪里治疗好了。上午发现的问题,中午就已经把蛋白给打上了。
母亲说现在的蛋白可真是不便宜,一小瓶就是七百八十块钱。母亲在说治疗,可是我的心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想,既然病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那就必须去省城大医院就诊。这倒不是我迷信什么,而是在我觉来现在很多治疗在小地方都不规范,其实治疗对于疗效是至关重要的。我当时就对母亲说,马上去省城。说完我就开始和省城的朋友联系,让联系病床。
几年前在中国,想买股票需要排队走后门,当然现在不需要了。可现在想要看病没有熟人连病床都没有。前不久我为了住院治疗,就在家等了一个多礼拜。等我去的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了。空腹血糖高的惊人。当然人家大夫也有说法,说是我辛苦所致。当然了,也说不该耽搁这么久才来。但是不管是什么,我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让那些高科技的药物整整的蹂躏了半个月。现在父亲要去看大夫,还得找朋友,不然哪里的医院都会住不进去的。看来这是中国特色。
打通朋友电话,说明意思。朋友说最早也得等到周五才行。现在病床很紧张了,我说父亲的病不能耽搁,最好能快一些。她说让她再想办法。我是周二晚上打的电话,结果到了周三下午,朋友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总算弄到一个单间,老人住很方便的。我问什么时候?她说周四早晨就可以。我赶紧安排,计划周四早早起床去送父亲到医院。
可是到了晚上十点钟,我接到一个电话,说县委书记第二天早晨要来我们单位视察调研。这在工作中算是大事情了。再说了,书记来也是我邀请了很多次。只是赶的时间不巧,这不能怪人家书记了。没有办法,第二天早晨我就让司机小王拉着我父母一起去省城医院,先住院办手续。当我腾出时间再去安排。
父母都是八十岁的老人了,那天早晨五点钟他们就起来了,我去送他们的时候,他们早早就坐在客厅里等着。看见我第一句话就说,他们去就行了,我可以多睡一会儿,本来身体就不好。我把父母搀扶上车,目送他们远去。我回到单元本来还想再迷瞪一会儿,可是外边的寒气已经让我的瞌睡虫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
因为办公室通知说书记是八点一上班就来我们单位,所以我是七点五十从家出发,五分钟时间我就来到单位。刚和大家聊了几句,书记就来了。八点钟准时前来。别看这不差一分钟时间,但是她却给我传导了一个信息,做事的执着就应该是从遵守光阴开始的。一个上午,书记在我们单位调研了很多东西。好在大部分都是我做过的,所以书记问起来我反倒不显得有什么尴尬。
原说下去就去省城,可是下午又是政府的会议,我不能不参加。等参加完会议,已经是晚饭时候了。我给母亲打电话询问情况。母亲说一切都好,也很顺利。现在已经开始治疗了。因为父母也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所以她说起话来言简意赅,我也听明白了。放下母亲的电话,我又拨通了朋友的电话,朋友是教授,是搞内分泌的,对于老父亲的肝肾病不是特长。但是她告诉我,她马上会安排会诊的。
第一天检查单子都开出去了。第一天结算的金额是五千一百八。我焦急的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还没等我拨通朋友的电话,她先一步打过来了。她说出来了几项结果,看来肝硬化腹水是没有悬念的。而且是大量腹水。肾功也有问题。现在治疗起来很麻烦。针对肝脏有可能伤害肾脏,但是顾忌了肾脏,就有可能耽搁了肝脏的最佳治疗时间。
这是什么逻辑。朋友刚一说完我就发火了,说尊为教授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什么不好办,要是好办了,医学上还要什么教授呢。我说,让她联系消化内科和肾病方面的专家会诊,到时候我要参加。朋友开始一愣,喃喃的说,我怎么可以参加呢。我怎么就不能参加呢。我是家属,是儿子,为父亲诊病,我可以没有话语权,但是我不能没有知晓权吧。说好周六早晨会诊,所以我早早就起程,不到八点我就到了医院。
先去看望父亲。他老人家躺在床上,肚子里的水鼓鼓的。不过老爸很坚强,看见我还是微笑。说我怎么来这么早呢?我说今天专家会诊。父亲说,专家会诊我来能有什么用。我当时只是笑笑,没再说别的。坐在一旁的母亲似乎看出点端倪来。我到病房外边她跟着出来了。母亲悄悄告诉我说,看来这病很严重。都来两天多了,还没有进行系统治疗,耽搁不起的。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我让母亲放心,我马上就去找大夫。
大医院就这点好,说是八点半会诊,八点半三位专家就已经到了医护室。因为有我朋友在场,所以也就没有医院里的那么些规矩了。先是朋友在介绍我老爸的病情,然后说了一些初步的治疗方案。这时候消化内科的专家说话了,说现在的问题是肝腹水怎么办,肚子里这么多水拉不出来,患者能不痛苦?她的建议很简明扼要。说现在就是要大量给蛋白和血浆,先把肚子的水给拉出来。他看了一些检查结果,尽管是肝硬化,但是肝细胞的损伤还不是不可控制,肝功能还是不错的。
我觉得这位消化科专家说的有道理。既然是肝上有问题,就得首先解决肝脏上的问题。可是肾病专家似乎有不同的意见,说我把肾脏很不好,肾功严重不全。如果大量的输入蛋白血浆,无形中会加大肾脏的负担,到那时候,肝脏的问题解决不了,说不定还会加剧肾功能的恶化。
两个专家似乎说的都有道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老爸躺在病床上正经受病魔的折磨。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们说了半天,最后我的那位内分泌的朋友教授说话了。说要不然先给上小单位的蛋白,在观察,看看情况。我一听这稀泥抹光墙的说法顿时就火冒三丈。本来我是不想发言的。因为在这样的地方我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了。可看到可怜的朋友这时候竟然想拿我老爸搞折中,那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我硬着头皮说话了。我说我不懂医学,但是我懂哲学,知道一点关于生命的科学。我想,现在对于我老爸来说,是和自己的生命进行较量。就在昨天晚上,我儿子还给他爷爷打来电话,让一定要坚持活下去,要等到孙子把媳妇领回家。其实道理很简单,当今医学很发达,我想,现在不是考虑后果是什么,而是应该马上解决什么。毕竟人家都是大知识分子,我这一席话还真就起了作用。其中肾病专家说,有家属这句话,大家就放心了。
一边保肾,一边治疗肝脏。双管齐下。方案就算这样定下来了。大医院就这点好,方案一旦定下来,马上就实施。正巧是周末,我就一直陪伴在父母身边。可是治疗了两天,朋友我我给叫去了,说不能在这样治疗了,因为化验的结果出来了,我老爸肾功在不断恶化。而且少尿,一天尿量不到三百。这怎么得了,发展下去可是要出现急性肾衰的。
我一听这话,也有些急了。怎么会这样呢。朋友说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大概她也是无计可施了,希望我能给她点建议。可是我是个什东西呀,这个时候我能给什么建议呢。我问那两个专家怎么说。朋友说,这个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但是不这样处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朋友的这句话给我了一点启示。我让朋友坐下来不要着急,慢慢缕缕头绪。就在医办室里,朋友破天荒的准许我抽烟。这可不容易,我赶紧点燃一支香烟,拼命地吸了几口,好像是一百年没有看见香烟了。
我对朋友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朋友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赶紧说呀。我说我想赌一把。我一说赌,朋友手里拿着的钢笔都滑落在地上了。她说我是不是疯了,怎么那老父亲的生命在玩赌呀!我告诉我朋友,假如说我们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的话,是不是因为我父亲年老多病,机体对一些东西反应不灵敏了。在没有来医院的时候,在家已经按照肝硬化腹水在治疗了。所以现在突然打破一种平衡,要让像我父亲这样的老人很快建立起新的平衡,是不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朋友不乐意了,说我是在扯淡。现在的问题是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临床也出现问题了。怎么办?我这时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于是说,方案不能调整,再坚持一到两天。朋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怎么这样倒霉,遇上我这么个怪物,这哪里是给;老父亲治病,简直是在做实验。
我坚持我的观点。朋友让我签字。我当时就签了。当天夜里,父亲一直没有尿。尽管给了很多利尿的药物,但是结果不理想。到了昨天早晨,朋友说专家建议要抽腹水,我说可以,这种物理做法至少可以减缓痛苦。昨天抽了两千毫升的腹水。当时我感觉父亲的精神很好,中午我还特意陪老人家去吃了巴西烤肉。因为昨天下午抽血了,化验的结果今天下午才能出来。
当时我就一直在焦急的等着检验的结果。明明到了取结果的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胆怯了。要是结果不好,那我这辈子还拿什么去尝还!就在这时,朋友的电话来了,让我马上去医办室,按照我对朋友的理解,这是个好消息,因为他的语气语速都带着喜庆。我赶紧去了,刚进门她就捅了我一拳,没防备,还真有点疼。她说我小子的哲学还就是学得好。这一赌还真有成效。要是变了方案,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我一看报告单,肾功开始好转。别看是开始,其实这太重要了。这印证了一个哲学观点,抓主要矛盾才是解决矛盾的关键。想想这个,又怕那个,最后一定会是一事无成。就和中国的房价一样,天天在打压,可就是打压不下。道理很简单,不是房价坚挺,而是考虑它的其他附带作用太多了。所以大家留下的是遗憾,无能者留下的是无聊。
今天我又得离开父亲几天。我知道这个时候;老人需要儿子就在身边看。可我却办不到。尽管古时说什么忠孝自古两难全,其实让我说,那是假话,那是把社会的利益看得太重。我也不例外。临走的时候我告诉父母,说我就回县上一天,周二就去陪他们。母亲没说什么,父亲却说话了,要是忙就不要来了,这里他能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了,还有我母亲。
一对耄耋老人,一生坎坷为了儿女,就是到了今天,还要相扶向前走。不知道怎么了,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哭了,我害怕老人看见,也怕小妹他们看见。我快速走出住院大楼,在冷冽的寒风里,任凭寒风肆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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