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边上,看着夕阳西下,竟然第一次觉得夕阳有些刺眼。
转了个身,我背对着夕阳的余晖,用惆怅的眼眸追赶着自己那早已被夕阳拉得狭长狭长的身影,直到身影在我自己心中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我自己。
此时的我,双脚踏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有点变色的江堤上,眼睛落在了远处迷蒙的夕阳下落边界上。
夕阳早已说了再见,暮色早已黄昏。
我喜欢黄昏时分的海,尤其是秋天的黄昏时分的海。
但是从我到东北后就再也没见过海,更不用说是黄昏时分的海,而此时也不是萧瑟的秋天,而是炎热的夏季。
但是这又有何相干的呢?
这个时候的海对我来说有点诱惑,因为见不着而诱惑;
而此时的江面对我来说,有些忧伤的感觉,和我的心情是一样样的。
不知从某时起,我感到我的心情总是那么忧伤。
我总羡慕黄昏时分的海的那种异常的神秘感,朦胧而又散发着忧郁,就像古老的印度圣女蒙着神秘的面纱,令人捉摸不透,只能让人从她那半透明的面纱内,窥视那孤独眼睛里的酸楚。从而带给人们想了解她的真实面目的欲望。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里就一直充满着这样的欲望。
而且我还常常带着这样的欲望来到江边上,总以为看到江就跟见到海一样,一样可以摆脱在烦躁的大都市里,那种情爱纠缠带来的压抑。
凉爽的江风带着夜色的味道迎面吹来,掀开了我的衣领,穿遍了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我打了一个舒服的激灵。
看着行人匆匆,停留的人越来越少,我习惯的从衣兜里面拿出一个白色透明的小瓶子,那本来是一个盛矿泉水的瓶子,三百毫升的,现在却装着我满满的忧伤,我满满的心事,三千升都不止。我习惯把它们写在了一页一页纸签上,没有题目,没有署名,只有我的心情。
我把瓶盖拧紧,使劲的把她们丢下江的最远处……
每一次丢下漂流瓶的时候就像丢下我的忧伤一样,看着他们随着江水一颤一颤,最后一个个消失不见,就这样,我的心事,我的忧伤也都被它们带走了。
“真的能带走吗?”
我不禁问自己。
然而忧伤说来就来,我又要把他们装进瓶里,然后丢向江里。
这样的习惯我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四五年前的这个时候吧,那是秋风乍起,落叶满地的时候,我的满怀忧伤好像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我心爱的人离开了我,只为了那不是理由的理由。
“我们还是当朋友好了。”
“什么意思嘛!”
“我想我真的不适合你。”
“为什么你现在才这么说呢?”
“因为我现在才发现呀。”
“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我告诉你一个传说中古老的但很有效的寻爱方法吧。”
虽然我很不舍,很伤心,可最终还是挡不住分手。
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了这样一个传说中古老的寻爱方法:“你把你的心愿写在纸上,装进空瓶子里,然后丢向大海,等到丢到九十九个的时候,你的愿望就会实现。这就叫做九十九个爱情魔法瓶,它们一定能帮你寻找到你的真爱,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她竟然为了这个骗小孩的把戏,而离开我去寻找共度一生的人。
“让我们为各自找到共度一生的人加油!”
她说完这句话,何尝不是泪流满面,何尝不是伤心欲绝,但是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如今,已经是第九十八个了,我并不相信这种传说中的爱情,后来我想想那是她怕我伤心,来编个美丽的故事安慰我的。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了,这样做可能是怀念她,我还是忘不了她,我还是深深的爱着她。
人与人之间最高的信任,无过于言听计从的信任,最高的爱呢?
想起她,我的心里又充满了忧伤。
如今的忧伤对我来说,俨然成了一种习惯。
月亮升起,照出了我孤独的身影,又是一阵凉风吹来,有点凉。
我该回去啦,我告诉自己。
依依不舍离开江堤,回头看我丢在江里的心事,那是点点粼光在闪烁,那是无数忧伤在漂泊。
转眼间,两天又淡而无味的过去了。
这天夜里,我忽然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天还未亮,我就起了床,起身才发现枕巾湿了一块,我突然想起自己夜里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摸着满是印痕的枕巾,像是从我的脑海里洗下了什么,我忽然觉得,我不该再伤心了,我应该要有新的生活,我要忘记过去,我决定最后写一桩心事,最后向江里丢最后一个瓶子,但是最后一个瓶子里面装的不能是忧伤,而应该是希望或者理想。
那些忧伤的瓶子就只当作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我也不想知道最后真爱会不会出现,反正我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包括不在黄昏时分看江水。
揉揉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站在窗前,抬头,仰望,一片覆盖大地人群的天穹;
躺回床上,闭眼,听歌,一首敲呼遗忘心灵的歌曲。
从来都是黄昏去看江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无限好,可是夜幕已降临。
说好了不再看黄昏的江,那么我应该去看看清晨的江。
我拿出常用的便签纸,写下了难得的一个理想。
看着自己写下的理想,我笑了。
拿着便签纸对折两下,压在瓶子底下。
转身去,洗漱毕。
天已亮,心所属。
踏着江堤,有着昨夜被露水洗礼过的痕迹,太阳已经在海平面露出了半个脸。
站在那块我曾经踏上去过无数次的江堤上,远处一片片金黄的鳞光在闪动,清新凉爽的江风徐徐吹着。
早晨的江面原来这么的美丽,而不知道珍惜的我竟然错过了无数个这样清幽的早晨,错过了无数个欣赏清晨美景的机会。
我习惯的从口袋拿瓶子,但是我发现我口袋空空的,并没有瓶子。
“瓶子呢?”
“没带吗?”
“丢了吗?”
我双手抱着脑袋想,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瓶子会在哪里。
“难道我好不容易想通的一个新开始都不能如愿吗?”
想着想着,我觉得有些好笑,可是我又忽然间感到满心的伤怀无处寄托。
想想朋友的爱情,想想他们理想中美好的未来,为什么我就这样呢?
我为什么能这样呢?
我遗憾的离开江堤。
看着瓶子依然静静的站立在桌上,我笑了。
看着瓶子底下压着的便签纸没了,我傻了。
突然,我明白,九十九个爱情魔法瓶子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结局的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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