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的人,又想着要去赚取生活,只能做以小博大的小生意,人生就是这么纠结和无奈。
撰文/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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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公结婚是白手起家,我家公那时七十岁左右,带着一个十八岁就精神有问题的儿子生活,仅靠他退休的那点工资还扣着手指盘算着。老公是老么(最小),他母亲在他十岁左右因病过世了,是个缺乏母爱的人。姊妹也是个个家庭困难。如此家庭是街上少有的贫穷,更别说我们结婚得到一定的经济援助了。我与老公结婚住在老街的木楼上,生了儿子生活日益困难。老公是厂里一个活动工人,那时工资一般一百元左右。可想而知,一家三口要吃要喝,处处得用钱,那点钱是不够用的,并且常常不到月底钱就发光了,拮据的日子常常生出矛盾来。老公会在喝了几口小酒时,就埋怨起我来,说我这样的女人没有工作,靠着他,真是愁苦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不定数,一个人的命运冥冥之中与另一个人栓在一起,爱上一个平穷的男人,许是上辈子三生石上刻下的婚姻缘分。与他一起挑起生活的担子,风雨同舟,一路行走。
93年的春天,儿子大约半岁,听不得老公的啰嗦和埋怨,拿着老公领回的工资一百元左右,抱着儿子跑到后街来回的看批发的小百货。那一种最合适我去做,本钱小,而又赚钱的小百货。一家一家的问,比较盘算,腿走得都酸了,还未拿出一个方案来。心里可焦急了,我那时是要一定拿点东西回家才能罢休的。最后在一家有点认识的批发老板那儿批发了一箱卫生丸,一百还是两百小包,现在早已没了记忆。第二天,早早起床,找了个旧玲珑袋子剪开铺在楼下的树下,把前一天写好的广告牌摆在摆好的卫生丸前面,抱着儿子等着顾客来购买。“坐地等花开”“守株待兔”做生意大概就是那样的了。
最初的生意,见着熟人甚是不好意思,嘴巴张开说不出话来。再说那么不起眼的小生意,怎不让我羞愧抬不起头来。看着那些有工作的同学,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又体面,不由得生出许多愁绪来,眼泪也是不经意间潸然而下,禁不住叩问起自己来,如此的婚姻生活,辛福吗?可是爱的人是我心甘情愿去爱的人,还有舍不得离开他的味道,这就是宿命吧。
卫生丸是季节性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小东西就是赚个对本也只能达到改善生活而已,夏天卖到生意渐渐清淡下来。过了秋天,卫生丸成了滞销产品,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得不再去寻找新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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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下午五点左右到街上溜达,看到一个中年外地人,中大纸箱里满是花花碌碌的蜡烛哨子,纸箱的旁边放着一个红色的小水桶,里面装着水。那时正赶上放学,他周围围满了孩子和带着孩子的大人。卖蜡烛的商贩不时拿着蜡烛哨子到小水桶里装了水,放到嘴里吹。哨声引得无数孩子和家长购买,一个一角钱,也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抱着孩子,就那么看着他出售,心里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打算等人小了好好与他谈谈生意。没钱的人,又想着要去赚取生活,只能做以小博大的小生意,人生就是这么纠结和无奈。
好容易等到他的生意冷清下来,我才与他洽谈其生意。问他:“老板,假若我批发你的蜡烛哨子,批发多少钱一个?”中年男人有点瘦,很骨感的农村模样的人。他看了看我,说批发五到六分钱一个,如果要的多还可以协商。他看我诚心想要,口若悬河的介绍他的产品,说他的产品适合几岁孩子玩耍,价钱便宜,本钱又少,最适合不懂做生意和本钱少的人来做。假如做不去了,还可以拿来溶成蜡烛,用来照明。我想也是,对于我来说最好不过了,就与他讨价还价批发了好几百个。于是每天抱着儿子等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出售。许是外地辣椒辣,外地人卖这小东西红火,我卖不行了。每天卖不了多少,十几元左右,天气不好只能卖几元钱。这生意做了没一个月,放弃了。接着又继续寻找新的生意。
小生意是不断的接着做,钱赚不了多少.老公说只要坚持去做,一定会有前途的。有了老公的鼓励,我不得不对自己有信心,人活着总不可能不去谋生活,只得努力啊。人活着到了关于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中,女人不再是那个只谈爱情的女人了,为了谋取生活,屈就着自己,做着卑微的小生意,心中千百种的愁思结成无数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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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断断续续搞了一两年,儿子稍微大些了。一个大山里的远房姨娘死了老公很多年,找了个修理打火机的男人,不知道他们何时到街上摆了个修理打火机的小摊子,就很巧遇着了,谈论起彼此的状况。她看我当时没有适当的生意做,就建议我也修理打火机,说本钱少,一天下来可以赚十几元,偶尔也可以赚二十多元。不过要买一罐煤气,配一个打气的旋钮,自己的煤气给顾客充打火机,本钱少,利润高。我觉得不错的生意,就在姨娘的帮助下购买了修理打火机的工具和零件,第二天便开始了修理打火机的生意。
修理打火机倒是蛮轻松,常常为赚了几十元钱惊喜不已,心想照那样做下去,一定会赚很多钱的,因此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不过修理打火机,一天下来,浑身充塞着难闻的煤气气味,儿子就说:“妈妈,你的身上好臭。”我闻闻,也是。如我这样卑微的人,仿佛没多大出息,为了生活只能将就。这生意虽然有着不好闻的气味,总比呆在家里好,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算是领教了。叫老公到厂里同事那儿借五元钱,都是个问题。他们怕我们还不起,开始有几个人借钱给我们,以后谁也不愿意借了。那种被人奚落的日子,心里难受。
这生意我还介绍给我在农村的妹妹到小镇摆了个修理打火机的摊子,她生意当时很不错,每个赶圩的日子可赚一二十元,她特满足了。要知道那时上班的人一个月一两百元的工资,而我们一个月赚的有两个那么多,怎不欢喜?这生意也就做了不到一年,被市场便宜的打火机淘汰了。一个新的打火机才一两角钱,农民就不再修理打火机,充气了。修理一个打火机一般需要一角钱,充气两角钱,买一个打火机才那么点钱,他们绝对不愿意再修理的了。好好的生意,就在市场的充塞下,夭折了。没生意可做,整天神思恍悟,夜晚睡不觉,整夜的失眠。我与妹埋怨老天都不长眼,为什么刚有起色的生意,仿佛平地一惊雷,打破了平静的苍穹,真是让我们怨气了好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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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我与妹,还有表妹看报纸得到一个信息,到柳州批发了一种磁疗戒指,一两角钱一个,到乡下赶圩,那算是卖狗皮膏药吧。出售的时候,我妹和表妹做媒子(介绍别人要戒指),我负责做广告,把磁疗戒子的疗效和作用说得天花地乱,神乎其神。每次我们的摊子被赶圩的农民围得水泄不通,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出售一两百元钱也就到了赶圩的结尾,便收摊分钱。为了省车费钱,我们三个就租住了旅社,一个单间的瓦房子。那时主要赶桂林方向的乡镇,就在邵水这个处于中间的位置租了间旅社单间租住。位置在小镇不远的偏僻处,院落式的房子全是瓦房子,四周绿树遮蔽,夏天阴凉、舒适。在靠近西南方的边角,那间独立的瓦房,就被我们租下了。每天赶圩回来,傍晚时分五十多岁,高大、稍胖带着福气的老板娘就到我们门口溜达,我们马上把一天房租三元钱恭敬的递给她,她也不多说,拿了钱就回了自己带有房客的屋子。表妹那时十八、九岁吧,还未谈男朋友。晚上我们就缩在旅社里,调笑表妹,问她谈过恋爱没有,是否有追她的男孩子。表妹说,有个在广州打工的追她,她没感觉。还说了很多关于她与男孩子的故事,我与妹总是奚落她,开她的玩笑。晚上时间似乎很长,表妹和妹妹提议打牌赢钱,我说那不行,赌钱我是绝对不来的。妹说我就怕输,激将我,我也不同意。如今想来,我是怕输的人,输不起小牌,更输不起人生。
第一次到兴安界首卖戒指时,被工商所工作人员没收了戒子,说我们无执照营业,那是市场不允许的,害得那天只买了几十元就歇了工,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年轻男的工商人员拿走了我们的戒指,那可是我们乃以生存的宝贝,没它断了我们的生活来源。我们说尽好话,都无汲如事。后来我与妹商量如何拿回我们的东西,配合的天衣无缝。到工商所办公室请求工作人员还给我们东西,他们竟然说那是不可能的。我望了望妹妹,妹递给我一个眼色,就撒了个谎说我们是下岗职工,关于卖这东西需要什么手续一概不知,我们不得已才出来出售这东西,都不敢与熟人说,觉得是件出丑的事情,这是人生的无奈啊。我们的表演也许是感动人的,说得可怜兮兮的。我还把老公厂里几个领导人物说了一下,竟然他们认识也信了我们,还给了我们东西。以后隔三差五去那小镇出售戒指,工商所的那些男人们笑笑过了,还说多卖点。你说这世界多么奇妙,无论你说得多动情,还不如扯出一两个重要人物来。
要知道卖这种东西也不是长久之事,不到一个月,又结束了。戒指卖了些日子,生意渐渐清淡下来,一些农民说我们是骗子,说那磁疗戒指一点疗效都没有。我们只得解释说明,不得不答应农民的要求,送给他们几个戒指作为补享,他们才欢天喜地走了。之后,戒指生意做不开了,就解散算了账,分了东西。他们把东西算给我一个人。甚好认识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商贩要走了我所有的货物,照本钱给了他。算起来他是划得来的,假如他自己去要货,来回的车费比货物的钱还要多。对于我这也算幸运的了。
95年下半年,在街上领到一张桂林瓦窑工艺品批发市场开业的广告,老公鼓励我去看看,找点货来卖。从未做的生意,根本不懂。第一次一个人带着怯意,到了桂林,坐上了去瓦窑的公车,老担心到了站不知道下车,就站在公车前面靠司机的地方。车里人多太吵,老觉得听不清,不时问司机到站了没有。到了瓦窑,向前走了大约一千米左右向右拐,进了瓦窑市场。那儿的市场分很多区,最开始是玉器之类的工艺品,进去有头饰、陶瓷工艺品的一条条铺口。身上钱不多,一百来元就进了些塑料、烧制品的项链,玛瑙玉器也要了一点点,还要了一些陶瓷工艺品,拿回来用一张桌子摆到十字街人多的地方出售。生意开始是出奇的好,拿回来的货,没几天一扫而空。来回的进货,本钱少,算起来也没赚到多少钱。后来本钱递增到了伍佰元,我全部拿了去进货,万万想不到放在背包里的钱包被偷了,在拿好货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那颗心一下凉到了脊骨里,呆在那儿足足十几分钟说不出话,哑了一般。那可是家里全部的家当,被偷了怎么拿货回家,怎么跟老公交代?喉咙一下子被塞满了东西一般,梗塞难受。眼泪蓦然流过我的嘴角,感觉苦涩的盐味。
不知道何去何从之时,摸到裤子口袋里有两元钱,正好可以到灵川的车费钱。脑里立马想到灵川钢铁厂上班的二舅,只能步行到离瓦窑几个站的汽车站搭车到舅舅家,借了五百元钱,回家一两个月都未提被偷钱之事。可能思想负担太重,不到一个月瘦了十几斤,被老公发现不对劲,问我到底怎么了。我一眨眼,眼泪引不住流了出来,一两个月的负荷终于有了释放的时刻,与老公说明了原委。老公那时竟表现出无限的宽容来,安慰我说被偷了别那么伤心,把身体搞坏了就成了大事了,钱会赚回来的,我才释然。我是觉得一下被偷了家里全部的钱,怕老公知道了一下子接受不了,只能一个人努力赚钱,默默的承受,但那种压力却是及难承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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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93年到95年,日子就那么缓缓而过,一直做着不起眼的小生意。那些磕磕绊绊的日子伴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种不稳定的生意折磨得我神经紧张,竟然不晓得未来的路如何去走。何去何从,象走在钢丝上的人,稍不小心就会从高空掉下坠落。街上最初摆小货的日子,如今想起来充满着来自生活的无奈。仿佛站在时光的沧桑处,一步一步体验着生活的艰辛。
有时不得不对生活来个总结和审阅,审阅时光里墨染成霜的流光岁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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