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海的声音。以前，最早的时候，在湛江听过，喜欢；后来在深圳、珠海等地也听过，很喜欢；再后来在夏门的时候听过夏门鼓浪屿的大海的声音，非常喜欢。后来又在威海、大连、青岛等地听到过大海的声音，也喜欢。总的来讲，我个人比较喜欢南方的海的声音，因为南方的海水比较温暖，我喜欢温暖。而这次，我终于听到了三亚的海的声音，这大概是中国最温暖的海域了，这个我真喜欢。

我喜欢听海的声音。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奇怪，有时候我自己也有点感到奇怪。我生长在贵州，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山的孩子，这是一点也假不了的。我们毕节市的主要山脉，是赫赫有名的乌蒙山，就是毛主[xi]著名诗词《长征》里“乌蒙磅礴走泥丸”的那个乌蒙山。这山脉很大很长，绵延千里、广蔽西南、巍峨高耸、密布森林，我，就生长在那里。古时候所说的夜郎国也在这里，贵州最高的山，阿西里西山，也在这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这里出门就是山，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右都是山，实际上，我本身就住在山上。当然，除了山，还有河，小的河很多，但也有很大的河，比如乌江、金沙江、大渡河、赤水河等。这些东西构成了我美丽的家乡。我的朋友，我本来是要写听海的，怎么现在谈起了山与河来了？是这样的，我以为，就象国画的布局一样，我的文章也是很讲究的，得有个对比，这样的文章才会好看。同时，我还有一个比较个人的想法，那就是，我喜欢大海，但同时我也喜欢大山，我喜欢异域，同时也喜欢家乡。这些东西构成了我的审美观。余秋雨先生在黔南西江千户苗寨提字：“让美丽回答一切”，我也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我得告诉你，我是一个爱美的人，海南很美丽，贵州也很美丽。这些美丽实在是太多，一下子也说不完，就象画国画一样，我不能老布景。所以，下面，我就正式开始谈谈：听海。

听海，是有讲究的。第一，要有海。这是一个基本前提，没有真正的大海，你怎么听？当然，你如果一定要听录音，我也没办法。但那确实没多大意思。这个海，还必须干净。为什么呢？你说，听，又不一定看，为什么必须干净呢？是这样的，人，是有联想能力的，我们在听的时候，如果想到这是一汪脏兮兮的海水，那就会听不下去。反正我是这样。一写这些，好象又回到了环保上，这是乎有点离题，但很有必要。你要想听海，一定要注意环保。或者就让自己用头使劲撞一下墙，撞成一傻子，就什么海都可以听，也不用管环保这事了。所以，我如果想听海的话，第一个前提，是有可听的海，即干净的大海。第二，要有喜欢海的人。这是第二个基本前提，如果我本身一点也不喜欢海，我为什么要听她？如你所知，我喜欢海。而且我也不傻。第三，要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最好是休假的时候在温暖的南方的海边，而且最好是在海岛上。休假，可以让你心情十分放松，温暖，可以让你不用受寒挨冻，而在海岛上，会非常安静。第四，胆子要大。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我说的听海，必须是一个人。象曹操与刘备那样煮酒论英雄一般，和别人一起听海，也不是不行，但恐怕很难听仔细。而一个人在海岛上，周围了无人烟，甚至连海鸟也看不到一只的时候，胆子太小可不行。大致，我就想到这些，听海必知。然后，我就开始听海。

这是在三亚的西岛上，我一个人走在大海边，我的左边是很多椰子树和其它一些我不知名的热带树木，可以算得上是一片森林。树木并不高大，但很茂密。我的右边是一片汪洋，一望无际又一览无余，再远处有远洋的海轮，很小很小，象火柴盒一般大，仿佛是剪纸一样，粘贴在海平线上的天空里。再近一点，有一、两艘晚归的渔船，此情此景，多少给我一种渔洲唱晚的意景。这是黄昏时节，我一个人出来散散步，随便走走，听听海的声音。沿着海岸边，我走走停停，脑子里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那时，我觉得自己有点象朱自清先生。朱先生在《荷塘月色》里就是这样，一个随便走着，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这是一种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和朱先生很象。朱先生是散文大家，我也很喜欢写散文，如果不论成就和名气大小的话，我们也算同道。朱自清先生是一位很有清气、很有骨气的人，他的清气，可以从他的文字中读到，他的骨气，可以从他的为人中看出。因为他宁肯饿死也不领美国“救济粉”的精神，我很佩服。正如你所知，我的朋友，在我还没有出生前很多年，朱自清先生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他肯定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他，通过他的作品。这说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短得很，而人的影响，可以是无限的，它可以超越时空。而作为作家，其作品就是这种影响的重要载体，所以，我一定要写出有强大影响力的作品来，好让多年后的人看到，并影响他们。这些东西就是我当时胡思乱想到的，由此可见，朱自清先生对我的影响。这时，我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朱先生穿着中式长衫的样子，令人肃然起敬。这种时候，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而朱先生的高贵的灵魂，就在前面的海礁上看着我。

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坐下来。我现在到了一个小海湾，前后是海，左右是山，我在中间的一个堤坝上，海潮从两边从从容容地走来，象两条长长的白雪做成的哈达，向我致意。哗啦、哗啦、哗啦，好象在说欢迎、欢迎、欢迎。我选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而前后不到十米，海潮就在向我诉说着我不懂的故事。这大概是将退潮的时候吧，海潮的声音哗、哗、哗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就象有心事的人，欲说还休，又不说不行。我且坐下听她说。我有时候能听懂海的语言，这是一个秘密，我以前没告诉任何人。我听到海对我说：人可以分为五等，即愚人、贤人、圣人、至人、真人。在这里，我首先申明，我是一个愚人。然后，我可以说，我们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我这种人，也就是愚人。实际上，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我们所有人都是愚人。因为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张白纸，除了最简单的本能，什么也不懂。无论你是皇帝的太子或者是乞丐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勿庸置疑。大海的这个观点，我是同意的。因为这是一个无人能更改的事实。大海接着说：我们虽然最开始是愚人，但，我们可以改变。其实成为一个圣贤之人并不难。首先，可以努力去做一个贤人。做贤人不难，只要不做坏事，就算贤人。一个人，不向大海里乱扔垃圾，也是贤人的一个具体表现。而一个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做污染环境、损害他人、破坏自然的事，那就可以算是圣人了。有很多人会说，我之所以做不好的事，是迫不得已。这是谎言。朱自清先生宁可饿死，也不做坏事，证明他是圣贤之人。当然，不吃饭，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也确实不容易做到。而不污染环境、不损害他人、不破坏自然，并不是不让你们吃饭，这就要容易得太多。很容易的就能成为圣贤之人，你们为什么不呢？大海的这个观点，我也同意了。大海又说：如果你们已经是圣人了，但不应该满足。人类个体的生命是极其有限的，几十年光阴，一恍就过去了。所以，在成为圣人以后，要抓紧时间更进一步，成为一个至人、真人。这个事情听起来好象不容易，但实际上也不难。你们中国有句成语叫返朴归真，也就是说，回到出生时，你就是真人。这话让我有点　昏头了，不是说出生时都是愚人吗？怎么又成了真人？大海先生，你在蒙我？大海说：孩子，道理是这样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已经说明了这个道理；易经里面也讲了类似的原理；宇宙形成的理论也如是。你自己不学习，怎能说我蒙你呢？叫你好好读书，你要去打珠珠。现在，让我来给你简单补补课吧。从个体生命历程来讲，起点本质上就是终点。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来，走的时候也什么也不能带走。这，就是唯一的真。从这个意义上看，离开就是到达，死即是生。所以，你将死之时就是你出生之日。实际上，任何人在死的时候，就和刚出生时是一样的，都超越了贤圣至，都是真人同时也都是愚人。大海说到这里，问我懂了吗？我保持沉默。

面对如此简单同时又如此高深的问题，我只能保持沉默。其实，大海说的这些道理我也是知道一点的，但我不想说，因为这些东西都无法证明。人来的时候，不能证明自己是真人，因为那时他什么也不懂；人走的时候也不能证明自己是真人，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我还知道宇宙最开始时是一个能量点，就象乒乓球那么大，或者更小，里面充满了可怕的能量，后来就忽然大爆炸了，而且一直到今天还在加速扩散中。但这些事情我也无法证明。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而且，大海在有人类之前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她经历过那么东时光，当然比我懂得太多，我没有必要班门弄斧。大海后来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她就在那里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而且也没有要休息一秒钟的意思。我理解，她是要说给其他人听，也要说给其它动物、植物听，甚至也要说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听，甚至是要说给全宇宙听。在我和大海对话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降临，而星星，也在我和大海的头顶上静静倾听。星星，可能比大海更年老，它肯定能听懂大海所有的言语，了解大海所有的感受，明白大海所有的道理。我听到星星说：大海，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呢？你都几十亿岁了，而理智的人类，不过几万岁，就象你的一个精子一样渺小，你怎么要求他什么都懂呢？你真是太多话了。等到人类再存在几千万年之后，他们自然就明白了你的道理，根本不用你再说教。我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对星星说：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呢？星星对我说：小朋友，这是你们人类自己的事，能不能再存在几千万年，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们自己。当然，如果我们不高兴的话，你们肯定到不了那个时候。所以，你们不要再瞎折腾了，好好的团结成一家人，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从你们的基因来看，你们是由３０多个人发展到今天的７０多亿人的。所以，要团结起来，象些圣贤之人一样，做点正事，把自家的卫生打扫干净，绿化好，建设好，少搞点污染，不要战争，不要原子弹、不要发疯，活长一点活好一点。总之一句话，把你们地球维护好，和那里的所有生物和谐共处，过好日子，没事就多跳跳《江南style》，听听《加州旅馆》，或者泡泡温泉，或者到海河湖水里游游泳，等等等等，总之，高兴一点，优雅一点。这样，或许，你们可以看到几千万年后的美好光景。要不然，就算存在到了那个遥远的未来，人们也人能一边听着大海的美丽的录象和录音，一边发射原子弹玩，或者是到污水里游泳，看着象火星一样的地球，心里悲哀我们怎么把家园搞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的家园怎么被我们自己蹧踏成这样可怕？活在这种环境里，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忘了告诉你，我的朋友，我是带了一瓶红酒去的海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海风吹，这种情调我喜欢。除了异国情调之外，我还有一个爱好，喜欢好酒。而且，我晚饭时也喝了不少白酒。也就是说，我已经颇有酒意才去的海边。所以，就胡说八道了这些，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听海，那几分钟，我还以为我是地球的家长。不过，这些不能都怪我，酒有责任，大海有责任，星星也有责任。以后我要少喝点酒，要不然，恐怕做不成圣人。当然，红酒我喝完了，但红酒瓶我是一定带走的，这点素质，我有。我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我觉得我今晚已经说得太多。星星也什么都没有说。而大海，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