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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色股香(十七)王晓野

发表于-2005年01月28日 中午1:13评论-0条

第十七章:乐极生悲(1997年7月)

1.一个星期后,王晓野赶往深圳参加天乐仪表b股的上市仪式。上市前夜,沪江证券在香格里拉酒店搞了一个大型酒会,为次日的上市造势。

酒会正式开始前,王晓野衣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一看是朱倚云电话,他赶紧退到门外的走廊里。朱倚云告知:渤大机械正式决定聘用曼哈顿证券为其h股的国际协调人。

“是吗?那太棒了!”王晓野脱口而出。但他的反应并不如朱倚云想像的热烈,她问他为什么。王晓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其实自从陈邦华的人买了天乐仪表股票后,他就觉得有了谱,等孙树和完成珠江之行,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于是他说,“在珠江送走了孙总,我就觉得这事儿已经差不多了。因为明天天乐仪表挂牌上市,所以我还在拼命忙,都忘了究竟在瞎忙什么?目标一旦实现我反而空了:到底什么是我的真正目标?我好像已经得到了我要的东西?”

“那你到底得到的东西是什么?”朱倚云急切地问。

“就是你呀!你就是我的土地!我真想当个农民,好好种地。”

朱倚云感动地说,“你真想好好种地吗?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看你就嘴上说得好听,人家都快成荒地了!”

“可是种地不易呀!我是在担心耕耘的结果,播种、施肥都是问题,而且跟农民一样,还得靠天吃饭,可天总有不测风云!”

“你还担心这么多?这可一点不像你的风格啊!”朱倚云诧异道。

王晓野道,“不是我想担心,而是太容易迷失,只要一忙就更可能迷失。你看农民,不知怎么就越忙越苦,那不是一辈子都在瞎忙吗?不知目标和规律在哪儿?lifeisunpredictable!”

“好了,别那么多愁善感!既然是高兴的事,就该开心,好吗?反正无论你怎样,我都等着你来开发、耕耘,好吗?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多想着我就行。”女人很动情。

王晓野一听更感动。这个女人对自己总是那么宽容,她身上充满了一种激情,这是否就是爱?他正在发愣,司仪宣布招待会开始。王晓野是主[xi]台上的嘉宾,只好在电话里匆匆给了朱倚云两个响吻,并强调说是一边一下,朱倚云就下意识的摸了摸两个已经微微勃起的ru*头,她知道王晓野吻的总是她的两个ru*头,而不是面颊。他赶到主[xi]台上,沈青青就在身边。他马上感到那股幽香又开始浮动。

招待会首先由天乐仪表董事总经理刘学锋发言。他拿着稿子念,声音宏亮有力,有一股军人的气势。随后是省市领导和嘉宾的祝贺发言,而王晓野之前死活将自己的发言给免了。渤大机械项目已到手,天乐仪表明天上市,此刻他双喜临门,但心思却在女人之间游离。

晚会的重头戏是中国特色:大吃大喝。在歌舞升平的气氛中,十七个副总经理充分发挥喝酒的特长,与来宾们推杯换盏。临走时所有来宾都得了个500元的红包,嘉宾和记者则拿到3000元的红包。

2.晚会后,刘学锋仍然余兴未尽,拉王晓野一块去唱卡拉ok。王晓野最烦卡拉ok,可今晚刘学锋再三邀请,他只好舍命陪君子。沈青青本想逃之夭夭,见王晓野邀她一同前往,便只好跟随。

刘学峰一亮嗓子,王晓野才发现他的歌艺不俗。原来他本是个不错的男中音,加上长年在夜总会里陪客人唱,就练出来了。新歌他不熟,而老歌,尤其是苏联歌曲,他却能一首接一首地唱,从“三套车”、“喀秋莎”一直唱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大家不断鼓掌,如众星捧月。小姐们不断奉上酒饮、水果,大家都跟着歌瘾大发,如痴如醉,仿佛今夜都不想入眠。

王晓野和沈青青很自然地坐到了一起。由于人多,他们俩在沙发上靠得很紧,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磁场。这明显是个催人发酵的距离。由于歌声吵杂,他跟沈青青说话时很自然地靠近她的耳朵,那股幽香直扑鼻孔,连她的发丝都触到他的脸,让他心痒。

为了听清楚王晓野的话,沈青青也尽量把耳朵靠近他的嘴边。今天在香港临行前林洁还让他带给沈青青一份礼物:一本英文版的《瓦尔登湖》。这是王晓野买给林洁的书,她一看完马上就给沈青青买了一本。看着沈青青,回味着林洁,吸吮她们共有的幽香,令王晓野恍若隔世,在纽约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往事梦幻般浮现。

王晓野刚到美国,就开始为女友的出国而奔波。最后总算有个忘年交的教授给女友担保,学校还给了免学费的奖学金。这在mba的专业中已经是很优厚的奖学金了。她拿到了美国签证。但世事难料,伴随89年的事件,中国政府突然规定所有出国人员必须由单位开证明去领公安局发的出境卡,否则拿到签证也出不去。由于有人阻挠,女友果然没能拿到出境卡,这一耽误就是一年半。

王晓野得了相思病。在纽约孤身一人的日子里,他除了工作,就是想念他的女人,并继续为她出国而奔波,其人力和财力都在为此服务。当时两口子同时赴美留学的极少,生活的巨变很快砸碎了维系中国男女的传统纽带,因出国而分手已成了一道常见的风景。王晓野这一对被朋友们认为是最浪漫、牢固的一对。

那一天终于来临,他抑制着狂跳的心去肯尼迪机场接女友。他终于看到她走出来,但那是一张冷漠的脸。直觉告诉他:大势已去!回到家,她连做爱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谈激情,最后是例行公事地草草收场,有点像王晓野强j*了她。王晓野倾心爱恋了八年的女人,给他带来的就是这突然降临的冷漠。

他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酵母,根本无法预测他们会发酵成什么?

他们冷战了近一个月,毫无任何进展。女友什么理由也不说,只抱怨王晓野离去后给她带来了孤独和痛苦,还有办理出国手续过程中经历的种种令人绝望的事和丑恶的嘴脸。而所有这一切似乎全部源自王晓野,仿佛她是这世界惟一的受害者!难道这就是那偷偷从北京跑到乡下来看他的女人吗?那闻着袅袅炊烟在茶树丛中和他做爱的女人吗?那个和他一起穿越青藏公路的女人吗?他当然听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他还是无法面对事实,他一直以为这场盛宴还在继续,不过是一场流动的盛宴,从北京、西藏流到了纽约,还会继续流向巴黎、南非和南美……

有一天,她跟他一起去河畔教堂参加基督教温馨的团契活动。那天的布道者是许牧世老先生是新版《圣经》的中文翻译者之一,温文尔雅,学贯中西。他讲的题目是:看惯了的神迹。他说宇宙万物、花开花落、人禽鸟兽乃至太阳东升西落,无一不是神迹,但人们看习惯了,以为理所当然,于是每天面对神迹,却还在企盼神迹。神若不让世界如此有序,世界一定如此吗?王晓野就想,这与爱因斯坦的泛神论异曲同工。受唯物主义和科学主义熏陶太久的人认为科学家是不信神的,哪知西方一流的科学家信神的一大堆,正因为他们对神安排的秩序充满好奇,才不懈地探索自然和人自身!无论是具像的神还是抽象的神,只有看到神迹,感到神迹,人才会充满由衷的感激!问题是,看到神用的不仅是眼睛,更得用心灵。

他们跟基督徒一起唱歌,那天最打动人心的歌是《奇异恩典》,其旋律伤感、柔和却充满力量。女友那天不知为何唱得满面流泪,最后简直进入恸哭。回到家,她终于向他忏悔:因为受不了出国的不断遭挫,在一种令人绝望的氛围和难耐的寂寞中,她终于受不了一个男人的穷追不舍而投入其怀抱。那时王晓野是个已经受洗的基督徒。她认为王晓野会原谅她的过失,接受她的忏悔。然而她错了!

他在疯狂和愤怒中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第二下,第三下。他的心刹那间被仇恨和耻辱彻底揪住、渗透!他认为女人的背叛足该遭到天遣。他虽然已经受洗为基督徒,但那有点像中国人信佛而去庙里烧香拜佛,貌似虔诚心未真动。王晓野是个中国人,更确切地说,他是长在红旗下的祖国新人!他不是虔诚的教徒,离悟道就更遥远了。神的爱之光显然只照到了他的表面,还远远没有照进他的心。

第二天,王晓野出来上班时,觉得纽约的天空全是黑的。世界没变,但他的世界从此变了。这是他一生中遭受的最沉重的打击,这一夜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他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心痛!他尽量试图原谅她,与她重新和好。但一切努力统统徒劳,他被一种强大到他自己根本无法抵御的力量彻底侵袭、击垮。他心中负面、黑暗的力量太强大,仇恨和耻辱轻而易举地攫取了他的心。他此刻才发现人的爱,尤其男女之爱,竟如此脆弱,需要如此多的条件作为前提,所有的海誓山盟竟如此不堪一击。心一变,世界全变。而此心竟如此依赖于彼心,一颗颗根本无法控制和预测的人心。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是个相对的世界,彼此分离的世界,更是个虚幻的世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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