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涛在南方打了几年工,钱虽然没赚到多少,但长了见识,更是练了胆子,他在一家殡仪馆里做背尸工。已经有三个年头没回家了,今年春节决定回家探亲。冬天里黑得早,下了车才6点,但天就黑透了。倘若在以往,他一定从大路绕回家,这次决定从小路翻山坡回去,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山坡的南面有一块坟地,不过对于他整天背死尸的人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刚翻过山脊,一排楼房灯火通明。刘松涛觉得家乡真是变化大了,连以前的坟地都成了居民小区了。小区的水泥路并不宽阔,他刚走不远,从路边的楼房里蹿出一个人,一把抓住他:
“是松涛哥呀!都好几年没见了,听说在外面发了。”
“小虎呀,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住的?”刘松涛要褪下手套和他握手。小虎已等不及了,攥着他戴着手套的手使劲的摇晃。
“这不是我家,我家在西头。这是三嘎子家。”三嘎子大名叫方回云,也是松涛的发小。“松涛哥,正好三缺一。本来说好小顺子来的,他磨磨蹭蹭还没上路。就你了。”小顺子叫周顺,就是那个说话腼腆像个姑娘一样的儿时伙伴。
“我还没回家呢。”周松涛有点为难。
“我知道,就12圈,打完回去也不迟。你放心,你大包小包里的洋货,哥儿们也用不上,不会要你的。”没等周松涛挪步,刘小虎已经把他拽进了屋里。
堂屋正中有一台崭新的麻将机,坐在傍边的林长寿笑嘻嘻的站起来,三嘎子也从里屋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打招呼。刘松涛上下打量着这三位,个个都是簇新的呢大衣,里面还有西服,脚下是锃亮的皮鞋,看来一个个都混得蛮滋润的。
不容分说,三嘎子关好门,大家坐下来打起了麻将。刘松涛有好几年没摸这玩意了,应了生手抓烘牌这句老话,12圈下来,竟然赢了5000多块。林长寿输得最多,还想打,还是小虎讲信用,说到:“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松涛哥还没回家呢,鸡也快叫了。”
刘松涛到家时,鸡就叫了。他老父亲一边开门一边埋怨:“最后一班车是10点,早就该到家了,怎么这么迟?”
刘松涛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没办法,硬是给小虎拖去打了12圈麻将,三缺一。”
“哪个小虎呀?”刘大爷瞪着眼睛问。
“就是我们庄上的,三伯家的。他家什么时候搬到山上居民点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妈刘大妈从厨房里崩出来,打断他道:“打牌的还有谁?”
刘松涛感到气氛有点异样,奇怪的看着他爸妈,说到:“还有三嘎子和长寿,在三嘎子家。”
这回刘大爷刘大妈是彻底的惊呆了。
“他们前几天刚死的呀!”刘大爷低声又惊恐地说,还用眼睛向门外瞄了瞄。
一句话说得刘松涛浑身只打冷颤,连忙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刚放到桌上,大部分变成了黑纸灰。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久才缓过神。
原来有人要在村里办一个工厂,正好拆迁拆到周顺家。条件没谈好,合同没签,周顺妈就不肯搬,包工头扬言要强拆。周顺看事不对,就把他妈和妹妹送到他老姑家。他爸死得早,家里就一个男丁,于是晚上就喊来小虎、长寿、三嘎子打麻将,也是帮自己壮胆。就在那天夜里,一台推土机悄没声的开来,二话不说,连人带房给铲了。周顺跑到门口压成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那三个当时就死了。
刘松涛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背死尸背了那么多,从来没遇到过一星半点怪异的事情,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天麻麻亮了,忽然,村口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刘松涛一家还有邻居们向哭声走去。原来周顺夜里在医院里死了,尸体正往家运呢。当然,那已不是家了,一堆废墟而已。
2012--11--1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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