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迷蒙类似烟，举行会议值冬天。

轻寒陶醉春城客，灵感促成秋水篇。

还剑湖名声大噪，玉山祠遐迩经传。

基层建设尤堪赞，人杰地灵南北连。

参加越南各民族文学艺术会在河内召开第四届会议，胡志明市各民族文学艺术会由刘金华主[xi]率团，一行十四人浩浩荡荡于十二月八日午后飞抵河内。

河内内牌机场远离市区约一小时车程，沿途看不到茅屋，原来北方有明显的四季，冬天气候寒冷，无论穷到任何地步的人家，总有一间砖瓦房屋御寒。

河内的房屋跟胡志明市大同小异，新建的街坊楼房门面都装饰一个小小的金字形瓦顶，这是团里的许先生说起，我才留意的。

河内的交通比胡志明市好得多，十字路口交警站岗的岗位高度约半码，让人老远便见到警察而不敢胡乱闯红灯，因而羁旅河内的我对于塞车现象只见证一次而已。

住进位于雄王大道的三星级国宾馆，不远处是巴亭广场，在河内的第一个晚上，我徜徉于宽敞的广场，发现石板被打扫得十分清洁。原来接近道路的一半是草坪，却以石板间隔成一个个田字形的信道，让人们走动时鞋底倘带有泥泞秽物也只留在通道上，清洁人员也易于清理。

胡主[xi]陵寝气势非凡，大门两侧有两位卫士不分昼夜地站岗，白天才让游客购票瞻仰遗容。这样庄严肃穆的建筑又与烈士碑遥遥相对，中间隔一条马路，在这将近一公里的距离更有花木点缀，使人置身其中自然而然产生肃然起敬的情绪，因此触动我的诗兴，回到宾馆遂以巴亭广场为题，赋诗一首，诗曰：

庄严肃穆颂巴亭，石板铺开隔草坪．

力挽狂澜存浩气，花开异彩恤民情．

终归等到河清日，此际常闻海晏声．

恩泽国家欣乐业，辉煌城郭享殊荣．

昨夜星辰昨夜风，今朝觉醒有微寒，河内的清晨似乎比昨夜还要冷。才七点半，专车已把四百多位代表送到市立大戏院开会去了，我赶上最后一班车，沿途河内的景色尽收眼底。这里的交通网不像胡志明市具有棋盘式的十字路口，而是别开生面地设计许多三角形的小公园作为岔路，因而限制了车祸的发生。

专车经过闻名已久的还剑湖，真想下车去游一阵子，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没多久到了市立大戏院，还好，会议还没开始，门外尚站满了人。我讶异地叹服戏院的宏伟以及古色古香的设计，那壮观的外表不但不显得落后，而且里面的设备更是应有尽有，装饰得也十分和谐。

我偶然发现舞台上角书有1911几个阿拉伯数字，肯定这戏院是建于廿世纪初，距今已经是96年了。

胡志明市也有市立大戏院，矗立于第一郡堀起街，对正黎利大道，可是论规模竟没有河内大戏院那么壮观，而且建筑的艺术性也没那么高。

邻座一位大年纪的代表是北方人，他告诉我戏院是殖民时期建造的，战争时受到损害，和平后政府依着原始建筑修葺，使本来面目保留下来。我对大戏院深具好感，因而以河内大戏院为题赋诗一首志之，诗曰：

戏院方今作会场，百年建筑不寻常。

宏观堂构呈宏伟，古色花纹透古香。

挺拔造型焉腐朽？雄奇气势赖桢祥。

细心里外瞻风采，鬼斧神工展所长。

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由54个民族组成，除了各自的民族语言不同之外，部份民族更有自己的文化如：华族﹑高棉族﹑占婆族等等……54个民族之中，加入越南各民族文学艺术会成为成员的已达34个民族，其余20个民族可能因为人数过少，缺乏文学艺术人才而放弃参加。

越南各民族文学艺术会任期每五年一届，届满便召开大会举行不记名投票公选。是次第四届会议经过一整天的讨论，结果选出18位当选的先生仕女(其中3女)，以最高票数的农国平先生理所当然担任主[xi]职位；咱们华族只有唯一的张汉明画家参选，票数占了相当高的第四位，可算得是为华族争了光荣。

会议产生了第四届执委之后的第二天，在各位中央级长官见证之下，河内大戏院举行了越南各民族文学艺术会第四届执委会盛大的就职典礼。

中午回到国宾馆，来自全国数十个省市的四百多位代表共聚一堂，为第四届执委的产生而举行联欢，坐在我身旁的一位七十多岁老者是来自山罗省的岱于族人(dan　toc　tay)，他穿着一身布钮扣类似唐装的衣服，对我说起春天的山罗，满树花那种美不胜收的风景最适合写诗，给了我地址，嘱咐我以后有机会别忘了到山罗走一遭，包保我会大有斩获。

对这位热情老者的邀请，我心中很是感激，如果真有机会的话，我总会到山罗尤其沙巴去走一回的。

会开完了，我们这一团的回程机期本来是会议结束的次晨，然而团中有好几位代表想趁此机会一游广宁省著名的风景区下龙湾，遂托人到航空公司改了机期，待得联欢也曲终人散之后，略事休息便包下一辆十六座汽车朝下龙湾方向驶去。

从河内到下龙湾的车程本来只消两小时30分，由于交通部门限制车速，汽车跑了足足三小时30分才教我们得睹下龙湾的风采。

下龙市是国家统一之后因为下龙湾名闻寰宇，游客日众，有条件发展为无烟工业城市而形成的，该市隶属广宁省，建筑物大多具有现代气息。

团中有位许先生曾经到过下龙湾，他说：坐船出游下龙湾，回程时站在甲板上远眺下龙市全景，几乎使人以为轮船开到了香港，说实在的，如果称下龙市为小香港实不为过。

抵达下龙市下榻旅馆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之时，晚饭的餐桌上，我们尝到了广宁人最爱吃的油炸墨鱼团。

嗯！已经五十多年没吃油炸墨鱼团了，这教人馋嘴的墨鱼团是我童年时最喜爱的珍肴，因为广宁省的康海(hon　gai)是我的出生地，离开它已经整整五十三年我才重履故土，今日偶然再尝墨鱼团的滋味，使我怀念故乡之情本来是从河内到下龙湾那长远的路程开始心生渴望，到如今更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家乡去重拾童年的旧梦。

吃过晚饭之后，司机权充导游，把我们送往超市去购物。这里实在也没什么可以让人感到值得一买，却教我们发现许多中国游客讲的全是广州话，他(她)们大惊小怪地嚷嚷，称赞每一货物都便宜得出奇，有人甚至塑料拖鞋一口气买了廿多双，恐怕真的比中国拖鞋便宜得多才肯不嫌携带麻烦的吧。

回到旅馆，因为旅途劳顿，年纪稍大的各自休息去了。送我们来的司机，在旅馆外面跟一个卖茶的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我走过去插嘴问(hon　gai)康海离这里远不，如果坐出租车该多少钱？

他的回答是约十公里，坐出租车大概十万元吧。

我对他说要找一个地方，坐出租车很不方便，请他开十六座送我去，酬劳是十五万元，他爽快地答应了。

他指着卖茶点的妇人问我要找的是什么地址，进一步更说：这妇人祖籍康海，只管说出一点头绪来，她总可以给你指示途径。

在越南北方虽然也有人卖咖啡，却不像南方跟着咖啡给你送上一壶茶来过口。北方的茶点是另外计钱的，行人喜欢喝一小杯茶，吃些许糖果饼干，并不像南方只喝咖啡，该妇人卖的就是这种茶点。

我望着眼前的妇人，心中在盘算该怎样对她说要找的地方。嗯！自己在九岁那年跟着父亲和后母离开康海，迁居到南方的西贡，至今已经53年，父母早都过世了．小时候的家几号门牌，甚至街道名称什么的完全不知道，只约略记得门前有个小小的公园，公园又有一座尖塔，对着公园正门的是一间戏院，左边望出去有壮观的白色石山，仅此而已。

我把上述资料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该妇回答说：公园已经拆除了，尖塔也倒塌许久了，戏院也崩坍了。很久以前这地方放映露天电影，现在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

司机似乎对我起了同情心，见义勇为似的决定载我前往找寻故居，事实上我曾经有言在先，同意付出甚至比出租车更高的价钱，并没亏待了他，然则他是何乐而不为？

跟我一起同往的有许﹑梁两位先生，一路上大家边谈边看车窗外的夜景。汽车驶过摆挤大桥(bai　chay)，我们发现此桥不亚于南方的美顺桥，康海人有福了，此后跟外界联络用不着过渡,方便多了。

过了摆挤大桥便是康海，眼前的康海跟我脑海中的实在有天壤之别，当年稀少的低矮房屋以及崎岖道路完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繁荣的现代化都市。

热情的司机把车子停下来向路人打探，问了好几个才有人指了个方向，也不知能否找到？姑且依言去找。

找来找去找不着，司机又把车子停在路边，教我们在街上走一回散散心，我提出意见叫他开到有啤酒喝的馆子去。结果我们在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停下，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停放着许多汽车与摩托车，两边是房屋，另一边似乎是个建筑工地。

我心底起疑，正在仔细观察，许先生从另一边走过来说：“找到了，找到了，这位保安兄弟说：以前这里就有一座尖塔”。一面说一面指给我看对面店铺的招牌写的地址赫然是尖塔街(pho　cay　thap)，这边店铺招牌写的却是段氏点街(pho　doan　thi　diem)。

我一再琢磨周围的环境，依稀就是这个地方，我就曾经在这里渡过了童年，说什么也忘不了的地方。

我在这停车场走来走去，似乎要寻找一些什么，是搜索自己的记忆吧！我彷佛回到五十多年前在这里生活的日子。陪我一起来的朋友都为我得偿所愿而高兴。

我们边谈边找地方坐下，正好有个妇人在卖茶点，我问她贵庚，是否地方人，要不，在这里住了多久等等……

她答：“今年63岁，在康海住了39年。”

坐在一旁是她的先生也已63岁了，正好跟我同年。我心中在想：这个年龄的邻居，恐怕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了。

然而，出人意料地，他夫妇俩竟然滔滔不绝地把数十年前这里如何如何的情况，如数家珍似的一一道来。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个街区以前住着许多华人。您瞧，这家旅馆不是还有华文招牌吗？那是华人的产业，老板到英国做越侨去了，如今的管理是他家的媳妇。”

说到这里，忽见一位老婆婆不知从哪里走过来插口道：“以前这里最有钱的是汝佳，汝佳就住在这后面，是个好人”。

我觉得愕然，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提起汝佳这个名字。不暇思索，我随口回答：“汝佳是我同宗伯父，到蚬港后因病逝世已经数十年了。”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不死的人，死后留下的是好名恶名才关重要。像我这位伯父一样，死后数十年仍有人提起他。

这个晚上回到旅馆，我久久不能入眠，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题为《重履故土》，诗曰：

失落童年此夜温，偶然觅得旧家门。

全非人事山无恙，不复风光誉尚存。

游子胸怀今日畅，思乡情绪大江奔。

聆听最是邻居语，故土几人留屐痕？

下龙湾的船队大清早便整装待发，码头挤满了各国游客，有西洋人﹑中国﹑韩国﹑日本﹑泰国﹑马来人云云……总之应有尽有。

我们一团总共八位，租了一艘不很大的机船，价钱商量好每小时15万，预定游玩四个钟也只60万元，应该不算贵。

机船的甲板就在船舱顶端，船舱设有桌椅，凭窗可以远眺窗外景观，然而，说什么也及不上甲板上面视野更为宽广。

我攀登甲板不一会，有人跟上来了，愈来愈多，船家索性把椅子搬上来，把冲好的咖啡也端上来让大家一面喝一面谈天。谈天归谈天，对着如此美景，大伙还是不忘猎取镜头，拍照留念。

下龙湾景色处处秀丽，处处值得拍照，我们八个人之中竟有三架摄影机之多，要是加上充当导游的摄影*郎那口若悬河的说词，你就说什么也不可能推掉她给你拍一张照片的要求。于是，快门咔嚓咔嚓地响个不休，拍得不亦乐乎？

机船径自驶向天宫洞，大家老远便看到石山峭壁悬挂着一块由unessco世界遗产委员会颁发的圆形巨大牌匾，书明已经公认并把下龙湾列入世界遗产目录之中。另外又有一块横幅以越文大字书写：《请给下龙湾投下神圣一票使成为世界奇观》。

机船慢慢驶近天宫洞，大伙离船后排队鱼贯地沿着石级向山上走去。未曾进入山洞，仅只洞外风光便叫人流连得浑忘一切，只顾拍照留念。及至进入洞中更是目不暇接，但见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七彩幻灯的照射之下如梦如幻，使人几疑进入仙境一样，难怪此洞唤作天宫，真个名副其实！

我曾旅游过中区广平省的风芽洞，洞里也有这等奇观，不过，风芽洞径须沿着河床乘船驶进洞里，很有阴森恐怖感，尤其水涨时，水位堵塞低矮的洞口，小艇再也无法进出，说什么也比不上下龙湾的山洞壮观奇丽。

大伙在天宫洞里一面拍照一面走，不知不觉间走到山洞出口处，忽见左近一间纪念品专卖店有个年轻女子在招徕游客，介绍她手上的纪念品，口中不停地嚷嚷，一忽儿越南话，一下子变成中国语﹑广州话，转瞬间是英语，不多久说了韩国话，再下来讲泰国话，甚至日本语，马来话，竟然无所不能，此姝口才之便给，真的令人不能不叹服。

参观过天宫洞之后，大伙都认为时间无多，其余各洞想来大同小异，放弃也罢。于是，机船把我们送到闻名已久的斗鸡岩去，以此奇观为背景，大家又轮番拍照，就这样，机船往回驶，四个小时的旅程也差不多了。

果然，机船向下龙市驶回去时，我站在甲板上远眺，但见下龙市在烟雾迷漫中隐隐约约，真的有几分酷似香港。

游完下龙湾，我的诗兴没法压抑，遂以下龙湾为题赋诗一首，诗曰：

名闻寰宇下龙湾，错落灰青群石山。

快意海鸥窥浪里，多情船队碧波间。

珍稀钟乳天宫洞，唯盼奇观国际颁。

诗兴油然登甲板，一日酣游夕照还。

离开下龙湾之前，我团依照原定计划走访落成不久由越侨斥巨资经营曾经举办过选美会而名闻全国的巡洲岛。据说：巡洲岛的沙滩是人造的，景致绝美，有喷泉音乐，有海豚又有鳄鱼表演等等。

汽车还未离开下龙地界，突然转上一条笔直的填海公路，巡洲岛便即遥遥在望，驶抵环岛地段，到处可见华美的出租旅馆，价钱可昂贵得惊人，租住一天由80至250美元不等，任君选择。

汽车开到岛中心，一座模仿白宫样式的建筑物呈现眼底，原来是博物馆，大家都懒得进去，只拣那亭台楼阁，百花齐放的去处作背景，照片拍了一张又一张。

这时候沙滩连鬼影也没一个，所有的节目如海豚﹑鳄鱼的表演都是晚上才开场的，听人说：晚上的巡洲装饰闪烁的灯光才显得绝美，我们游巡洲竟然不是时候。

在一无消遣的情况之下，大家只好坐上电车去作环岛一周游，价钱倒不贵，每人才一万；听说这巡洲岛竟有直升机出租，游下龙市一周收五百万，顶多载八个人，每人的消费应该超过60万了。

回到河内之后，我团也有机会到风光明媚的还剑湖走一周，在玉山祠亦拍照留念，还见识了36条贩卖不同货品的街道，这里做的生意看来不亚于堤岸最繁荣的商业区，无怪乎人人都说河内的房地产比胡志明市还要昂贵。

河内﹑下龙湾，你的美丽叫人难忘，再会吧！但愿下次见到了更为娇艳的你。在登上回程的飞机时，我心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