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重冰凉的铁门，才知道大地已是一片阴湿，居然不知道昨夜下了雨。分不清是雨还是雪，还在似有似无的飘落，只想或许这该是这个冬季最后的一场雨了。

冷不丁打个寒战，混沌了一夜的肺，感到一阵凛冽的清新。有飒飒的风声吹过，干瘪了的枝头又少了几片残存的枯叶。一路上没几个行人，恍然间觉得世界有点异样，原来是习惯了的嘈杂，此刻竟如此安静。走路的声音被格外的放大，心跳的节奏感到如此的震撼，连泥泞里落叶翻滚身躯的样子，都让你感到一种惊悸。

人说时间如流水，只是平常在庸常里麻木，并不时常觉得它的匆匆。只等到季节的更替，才恍然知道又过了一年。只是生命的四季，并不能像真的季节那样无尽的轮回，只给人带来更多的伤感。落叶可以在冬天里做个春风的梦，人却怎能在严寒里借一份暖暖的情？

或许今年的冬，也不再是去年的冬，那秋日的收获，秋阳的恣意，秋风的沧桑，都属于过去。随着一声立冬，一切的一切，也就从此淡了、散了、远了，成为永远的过往。如同一路上相遇又告别了的人。再回头才知道，太多的可能已没有可能，太多的或许已没有或许。遗落在初冬的，只是一地的微凉。

天，阴沉着脸，像个让你猜不透脾气的上司，看不清时间，想不出未来。模模糊糊里，虽少了一些幻想，却多了一份成熟。纵然渺小却也坦然，纵然卑微却不恐惧。在这样安静的时刻，让自己也沉静下来，仿佛每驻足一次都可以找回一天的细节，每回眸一望就可以纵览一年的光景。

伫立于季节的末端，拾一枚岁月的风花，像一片干瘪的记忆。回望所有的守候，似乎也曾低眉浅笑，却早已风轻云淡。瞻仰夏日的火热，好像真能激情永驻，却早已韶华逝水。所谓永恒，也许只是一种曾经。所谓曾经，想必终会完全遗忘。一路经过的面孔，究竟有多少人，万水千山地靠近了，又云淡风轻地分别？几多相遇的兴奋，究竟有多少情，梦魂牵绕地挂念着，又不疼不痒的消弭掉？那约好再见的，很可能就此不见。曾执手相望的，没准从此相忘。在岁月的寒冬里，一切的故事都成了苍白的等待，万千的风情都交付清瘦的流年。流年中，谁是谁的过客，谁是谁的归人？

熙熙人海，几多过客，几人回眸？有些人安然而来，静静守侯，不离不弃。有些人，浓烈如酒，疯狂似醉，转身不见。有些人，来去如风，梦过无痕，飘渺无定。终于明白，那一场场繁华落尽后，终究是曲终人散，在时间的淘洗下什么都没有留下。包括痛苦，包括快乐，甚至生命。转身时，看到一个老人的背影，就知道那是老去的时光。

有雨滴落在脸上，唤回飘飞的思绪。忽然想到林清玄的一句话：“只有眼前的时光才最真实。”在眼前的时光中欢喜，有光明的地方就是天堂；在眼前的时光中痛苦，黑暗与堕落的一刻就是地狱。推开岁月的窗口，观赏逝去的流年，那烟火渲染着的地方，正是千家万户的世界。有生之年的际遇里，相逢与别离也有众里寻他千百度，灯火阑珊的惊喜。起伏或平淡的日子里，让自己平静下来，品一本书，看一幅画，听一段音乐，就这些简单的事，却也能带给你一丝冬天的温暖。

是谁，在这冷雨飘洒的时刻，奏一曲悲凉的歌，弥漫冬的恬静？又一片落叶飘下，看见它在向你眨眼，仿佛在说：时间就是这样，不必去遗憾什么！抛弃了树的羁绊，缠绵在地的怀抱，纵然彻底消失，心中也有一份美好永存心中，那是一个来年春暖花开的梦。于是，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片落叶，站在初冬的细雨里，想念那缕春天风，带着花香，裹着生气，就是那清凉的雨丝也有了别样的美丽。

携一份祝福的暖意，等你在初冬的细雨里，等你在红尘的转角处。任季节流转，任年华如玉，唯一季静秋，一抹牵念，一地菊黄，一指沧桑，一笺柔情。与山水共清欢，与岁月共老去。

那就让我们相约在既定的地方，不必匆忙，不问先后，在某个黄昏的旷野，谁先到了，就去主持那场夕阳的葬礼，来祭奠你我那流逝了的岁月。

只是想知道，这样的一份约定，你是否还曾记得？

于木鱼宅

2012-11-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