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命的故事很多,关于生命的传说也很多。但是关于生命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人们只有揣测,去构想,去做梦。生命是这个世界里全部的东西,没有生命的存在,世界的一切似乎就没有意义,也更谈不上认知了。前不久我去住院,在病床上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思考的空间,看着病房里进进出出的人,我忽然明白了,生命原先竟然会是这么的令人眷恋。在生命的历程中,人们感受的几乎就是生命的全部,没有了生命,还能留下什么呢?
找的朋友,住的是干部病房。过去叫干部病房,那是因为社会有这样的层面。其实现在早就不该叫这个名字了。现在是市场经济,现在是钞票决定一切的时代。说穿了,有钱就什么都可以办到。所以说,这里的干部病房,也就是有卫生间,和宾馆的标准间差不多,也有电视,当然房费也是很高的。我在那里住了半个月,每天几乎要花掉两千元。住在医院里,说是在为生命还债,其实说白了,也是在蹂躏生命。
我刚去,病床还没有腾出来,我还不能躺在床上。因为大夫就是我故乡的人,所以她很照顾我,我刚一到,她就给我开出了很多检查的单子,因为早晨从家走得早,是空腹。没想到这个正好,很多检查都是需要空腹的。显示测了下血糖,这个简单。测完结果马上就出来,一看空腹血糖十二点四。这可是有点太高了。在家我一直觉得自己控制的很好,没想到到了医院,血糖一下子变成这样。当时护士就告诉我,这个血糖可不行,不好好控制会出问题的。其实患糖尿病很多年了,过去也学过医,所以现在对于糖尿病的发展我是知道一些的。是的,这样的血糖不控制,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大问题。
年轻的时候我在县委宣传部上班,那时候身体很棒,说一句自豪的话,有一年空军体检,我们县也就合格了我一个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毛病。所以在单位那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累。更不知道什么叫疲倦。有时候为了一篇在今天看来简直就是乏味之极的文字,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现在则就不行了,晚上睡得迟一些,我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当时生命正处在上升阶段,所以我也就不在乎什么。直到有一天我正在乡下采访,突然站起身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摔倒,我才知道,生命的玩笑还是开不得的。
那一次我就去省城大医院去看大夫。结果人家说我是患了眩晕症。这是个什么病,我至今也都没有弄清楚。不过当时的血脂高的怕人。正常值也就一点几,可当时我已经是十八点几了。还有肝脏,人家说脂肪肝很严重,不能再耽搁了。也就是那一次,大夫告诉我,只要是和酒精有关系的饮料,我是一滴也不能再喝了,不然生命真的会不堪负重,生命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
大夫说话很艺术,其实我明白他说的意思。生命在活着的时候,一切还有花样。一旦生命逝去,一切就变得只有一个答案了。我也害怕,尽管我很爱喝酒,只要有朋友来,我总是要小酌几杯,现在看来是不能喝了,所以我把酒给戒了。从那时候起,我是一滴酒都不沾。有时候朋友劝我,说我怎么突然也怕丢失生命呢。我笑笑,这世界,丢失了生命,我们还能留下什么呢?其实只要生命在,体验就在,感受就在,我们的希望也在。
那一次我在医院住了我平生最长的一次,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最后感觉好了,可心里的感受却永远的留下了。直到我去首都公干发现自己患了糖尿病时,我才知道,生命的全部其实都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放弃一点,也许丢掉的就是全部。生命不和谐了,平日里似乎也就有些不自在。不过我还乐观,觉得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和谐的。如果没有生命的插曲,生命也会淡然无味的。
有人说在仕途上我是不幸的。其实到了今天我才感觉到,也许就是那些所谓的仕途不幸,才造就了我对生命更深刻的理解和感受。在家赋闲的那四年,我觉得自己是经历最幸福的光阴,因为我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做。后来去了一家小单位,几乎没有多少业务,想去上班了,就去看看,不想去了,我就可以不去。县上有事也要看我的心情,心情好了就去做做,心情不好,我还是什么都不做。
不过在小单位,我的思维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也就是在小单位里,我在儿子的鼓动下开始写书,开始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水平,还有啥能耐写书呢。可是当年儿子说,他们班有很多同学的父母都写书呢。甚至于儿子还拿回几本让我欣赏。我当时翻了几页,虽说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却增加了我写书的信心。开始写了一本,没想到出版的时候费尽了周折。尽管后来总算出来了,可是已经被删节的不成样子。尽管心里不满意,可毕竟算是第一本书,我也有几份高兴。
后来机构改革了,我那个可怜的小局竟然被降格了,从原先的政府直属事业机构降成另外一个局的下属。当时有朋友就悄悄告诉我,说这样下去怎么可以呢。他们让我去找县委说说道理。当时我的心早就已经看淡了一切。觉得人这一生,只要活着就是最幸福的。只要活着,就是最惬意的。至于说其他的已经无所谓了。所以我一直坚持没去找。
当时好像是已经快到年终了,大家都忙着过年,我也不例外。只是我们是小单位,也不用出去拜年,所以我把大量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早早就把家里的年货准备好了。静静的等待着大年的到来。可是当时社会上传说县上要调整各单位的领导班子,一时间几乎大家在一起的话题就是这个。当时我不愿意加入其中,我觉得人这一生经历过了也就完事,没有什么是永驻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当时县里有几个所谓的热点单位,说白了,就是有权有钱的单位需要调整。当时社会里的传说简直多极了。不过经过了大起大落的我,早就觉得其实大家关注的都是身外之物,大家看重的莫非就是那点特权和享受。其实些对于生命而言根本就没有多少意义。因为只有生命才是最真实的。这些年我努力在思考,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其实想想也只有生命值得留恋,值得尊重。
在社会了混了几十年,当然也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朋友是好心。觉得我曾经有过辉煌,既然有机会,就应该争取一下。现在的社会,只要有了阵地,也就会有一切的。不过我想,对于生命而言,社会的一切其实就是磨难。也许很多人还不能理解这一切,可这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朋友们有些愤愤不平,觉得我不该就这样完了。当然了,这是朋友的好心。其实对于生命来说,怎么可以说是完了呢。但他们说,既然有好岗位,就该去努力,不为别的,就为家人和儿子也该去努力。
但是我不想再为此去努力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忽然觉得,只有自己的生命值得尊重,至于说别的,其实也就是昙花一现,也就是世界里流过的一段溪水。当然了,社会里的传说很多,偶然也能传说到我的名字。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当时眼看着就要过大年了。好像是腊月而是六吧,当时是个早晨,我还睡在被窝没有出来,突然枕边的手机响起来。我一看是县委组织部长打来的。先不说他是部长,首先我们还算是朋友。所以他的电话我还是要接的。
他一听我懒洋洋的声音,就知道我还在被窝里呢。我问他什么事情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也不怕影响别人的休息。他似乎很严肃,似乎有很随意。说让我赶紧起床去县委,说我的工作变化了。我当时笑了,顺便问变到哪里去了?他说教育局。我一听笑声更大。这不是开玩笑嘛,关于教育局的人选光是我听到的就不下六位,哪里还能轮上我呢。于是我就对部长说,是不是看要过年了,让我高兴,给我点高兴地药引子。部长这时更加严肃,说是真的,让我马上到县委谈话。看样子还有点真实。
于是我赶紧起床,因为好些年了,总不修边幅,所以起床后我还想把自己收拾一番,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换了一个单位。等我收拾完,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看来当今什么都不快,唯独是消息很快。大概大家都知道了,特别是一些朋友打来电话,张口就埋怨,说我这人太不地道了。明明都在活动,还不动声色。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正人君子。我想解释,可我知道在当今社会,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呢。再说了,我还要到县委去,人家领导还等着找谈话呢。再说下午去,也许就会变得更无聊。
程序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到这个新单位我还真的是心理准备不足。不是我胆怯,而是我知道这里责任太大,关系着千家万户,稍微出点纰漏,就会造成很大的社会影响。再说我,经历了那么多,心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走过最后几年也就完事了。可现在我突然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真的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尽管我说出来没人相信,可我还是要说的,因为我可以瞒哄别人,但我不能欺骗生命。
当然了,关于我到新单位的传说后来也很多。首先说我从北京找了什么大人物的秘书,后来又说我花了一百多万。我的天呀,今天的社会怎么会成了这样呢。正常的事情变得不正常了。好像我现在的岗位就该是用钞票来买。我想,这不光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书记的不尊重。当然还有组织,还有县委了。
在新单位我觉得压力很大,强度也很大。尽管我小心翼翼,但是还是有很多的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说心里话,好多次我就想放弃,是真心想放弃。因为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那样的眷恋生命,尽管饱受磨难,可他们仍旧渴望活下去。尽管我们也为生命的那一端构设了美好的图景,可是有谁又愿意去那一端述说生命的故事呢?
和我隔壁住院的一位年轻人,来的时候我觉得还很好,可是大夫说他不注意血糖的控制,已经开始出现肾衰了,很严重。没过几天我就发现他开始透析治疗。等到我走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当时我和他告别的时候,握住她的手,我感觉很凉很凉。他尽管努力的挤出笑容,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生命里的那种无奈。
他告诉我,也许他出不了院了。我说怎么可能呢。当今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我努力地安慰他,可他还是摇摇头,说自己太不珍惜生命了,要知道今天,何必当初呢。当初怎么啦,我不知道,但我想,生命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有一种体验,有意一种留恋,有一种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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