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文联想调我。文联主[xi]说，我这头没问题，那头还得你自己联系。我就怀里揣着申请去找队长老范。按照惯例，只要队领导在申请上签了字，到矿上、局里不过是走个过场。不想，第一个台阶就差点让我栽个跟头，老范不同意。

我刚说了没两句，还没有把申请拿出来，老范就和颜悦色地说，别说了，我不同意。我怕老范把口锁死了，就说，不行我回头再找你好好说说？老范笑笑说，不要再找我了，再找我还是不同意。

老范这人，啥都好，对上不会拍马屁，对下不爱耍威风，工作要强，作风廉洁。据说有个农民工为了转正，给他送了两瓶酒，他把那农民工弄得很下不来台。我对老范这点挺佩服，可遇着眼下的事，还不如老范活套点好，不就是两瓶好酒，两条好烟，最多我再咬咬牙，把个“信封”丢在他家沙发上。可老范不吃这一套。

两天后我去找书记。要说，我跟书记和我跟老范一样，也没啥。就那一回，岳母过生日，在月季酒家碰上了书记，他在张罗着给孙子办满月。我赶紧从提袋里掏出张百元票塞给他。书记说你弄这干啥？我说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咱孙子的。边说边硬给他塞进口袋。从那以后，书记见着我，都微笑着热情打招呼。以前我没注意，不知道是不是书记原来就对我微笑对我热情打招呼。

有病乱求医，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书记。书记仍旧微笑着，很热情。书记说，老范听说你能写两笔，准备提拔你干办事员哩。要说这是好事，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事。可比起我调到文联来，这倒反而成了坏事。书记见我一筹莫展，问我，你死了心要调走？我说，死了心要调走，可老范就是不签字，那该咋办？书记说，你说该咋办？我说我想让你帮我说说。书记说，我不能去帮你说这事，老范看重你，我去给老范说把你放了，那不是拆老范的台吗？我说那该咋办哩？书记不马上接我的话，想了一会儿，问我说：你说老范这人咋样？我说，要不就事论事，老范这人还算不错。书记说，你有没有顶撞过他？我说，他没批评过我，我咋顶撞他？书记说，你上班上了十几年，就没对老范提过一点意见？我说，平常我就上班干活，很少接触领导。书记说，你再好好想想。我想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我说，前年因为更衣柜的事，我当面给老范提过意见。书记把腿一拍，说，这就够了。书记给我出了个主意，听后我笑了。可我不放心，说，这会中？书记说，中！我将信将疑而去。

这天要开生产会，我在会前进了老范的办公室。

我说，我给你说个事。

老范说，还是说你调走的事吧？那事你就不要说了，我不同意。

我说，和这事有关，但不是这事。

老范说，那你说吧。

我说，你打击报复。

老范说，我咋打击报复了？

我说，你不让我调走，就是打击报复。

老范说，我不同意你调走，是有别的原因。再说你也没得罪我呀，我怎么就会打击报复？

我说，那回因为更衣柜的事，我给你提意见。事后我想我做得是有些过火，不冷静，生怕你报复我，给我弄双小鞋穿。可过了好长时间，还不见你找我的茬儿，我还在心里暗暗佩服你，说你有修养，不和俺们工人一般见识。不想，你到关键时候，报复我来了。你不给我签字，我跳不出你如来佛的手心，今后你想咋报复我就咋报复我。等会儿开会，你先不要说生产上的事，咱先让大伙听听，看你这是不是打击报复。

老范说，你这事咱们开了会再说。

我说，不中，我就要到会上说，让大伙评评理！

老范的脸变了色，话说得咬牙切齿：我给你签，你去把你的申请拿来，我这就给你签！你该调哪调哪，我不拦你，中不中？中不中！

我从兜里掏出调令，递给老范。老范抓过来就签了。

我说，范队长，谢谢您。说完就走了，连那天的会也没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