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芙蓉上门讨词,而我却是不敢.偏又喜欢读词,于是写这样的文字,权做交差.
冬日冷寂,近段时间又有些忙得人仰马翻,偶尔从车间回到办公室,急急给自已注上一杯热茶,觉着太急促空落落,唇间温热心里却有些怅然,于是翻起桌上的《全宋词》来。也不管窗外阴冷无阳,心里是想要一个红泥小火炉般温柔的,有些怅怅的温润,不是怀人,也不是思乡。只想要软软读诵的氛围,让紧密的心思也如杯里的茶叶样舒卷一翻。
于我,读词要紧的是喜欢它的用字精细,意境缱绻,就算豪放派,也会在纵情肆意里有些渐近的婉约。而关于词的平仄用韵格律这类头大的学问,心里是敬而远之的。因而,对于现在能写词的人,心里是极老实敬服着的。
但,并不苟同。因为,知道自己不能做到熟记词牌,于是填词时难免对格式对韵律对平仄起来,这样一首词下来,便多了遣词作韵的经营,难免生涩。对于他们心里便似秋日的浮云,远远的看着,那样的气清静然,想来该不是我这样经营的罢。
最初读词,是从哥书架上的一本《宋词三百首》开始。还记得是深蓝的面,窄窄的页,书侧上一段白,工工整整的印着宋词三百首。宋人里有名的几个词家都有一二作品选在里面,那时正是强说愁的年纪,读得久了,渐渐也学了它与友通信时也开始夹缠不清的胡用起来。是那样划破了一点皮都要惊天动地的要人痛惜的时候,于是也总爱说个愁字,倒弄了一些毛病来,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与造句。其实只是栀子花开呀开呀的怅然而已。却偏要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满眼看去,怜知音少,弦断有谁知。现在想起,有时独自还会倒竖起汗毛来。
时光如水,流过。以为是最初的情怀,却发现读词时,已经开始有意无意避着“愁,恨”两字。一首好词读过去,天色将暮,日长风轻,若逢了这些字,便似手指在光滑细致的青瓷上抚过时刮着了个细沙,虽然不痛不痒,远远从指尖传上来,便觉牙根发紧,有些不舒服了。
原来,日月更迭,四季轮回后,早已渐渐学会轻易不说愁恨了。而那些美丽而清澈的年代也在不强说愁时远去。忙着长大自己,过往如风,愁恨这样凛洌分明的事情也终于变得不值一提。
于是读词时,便觉这样愁恨词随处可见起来。翻着书页时,便觉得人是坐在永远阴郁的下午了,房间沉沉的,屋外雨落的细密紧迫,听得心里似要长长纡口气来方能舒适。但是,潮湿灰蒙的天色透过窗棱森森走过,于是,进眼的,便都是黑的灰的影了。
想来读词,当选个好天气。但是,总是欲罢不能,于是一路读去,一路暗淡了去。但是也会逢了好词,那一刻便似进了风停雾散的春日,空气里有倦倦的清静与纯美。比如晏殊的《清平乐》: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闲处阅读时,对于那些关于景物描述的文字总是会特别的上心。喜欢作者工细新巧的用词,比如香气,轻风,水痕,日色,尘灰,花朵等细琐却能让时光缓和静宁下来的描写。觉得那是能直抵人心的温软,会觉得自己是坐在无量苍绿的春天之外,侧目春天渐次从窗外踱过,而日子是细细长长的精美。
关于词,多是离伤念远,恋绪情怀。这首《清平乐》也不例外。但它是嫩粉的青灰,是早春清晨的天空,远远近近,缠着花的香,尘的粉软,于是所有都只浅淡,无任悲欢。通篇吟诵,并无一个情,愁,恨。虽然也是冷清索莫的低色,却并不过于黑灰。只现的一点点淡淡的伤感:秋日的黄昏,尽管落叶重重,却是细细的风,一点淡酒,微醺浅睡,而斜阳就在小窗外绽着桔红色的暖意,把残花落红的冷也慢慢捂出了一丝宁平,因而剪尾双燕并不是绝尘而去。是有蜜意的希望,而不是寂寞的眉间心上无计相避的断肠。
但是这样静宁清淡的秋日,想念也更多了漫漫远意,因而,这样怀人的词也最易让人记得。“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欲语还休也便是这样的情怀了吧。
其实他的另一首《踏莎行》里的“春风不解禁扬花,蒙蒙乱扑行人面。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更是一副淡素清婉的画面,在意境上比《清平乐》更有过及之好。但是偏恨他下一句用的是“一场愁梦酒醒时”,于是通篇的好便失的索味寡然。每次读到此处,总象吃饭时咬了颗豆子,虽然没有石子硼牙的可恶,但总是坏了心情。
从来读词,并无定势,如云烟聚散,如水无形,如蝶越花。但是,还会守着时光读一点,掩了卷,这一会也就细细碎碎的精致起来。也许静水流深便会穿窗而来。
本文已被编辑[寄北]于2005-1-26 20:24:3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寄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