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红柳

离开高原已经二十多年了，高原的蓝天白云，草原的广袤碧野，在记忆中已变得依稀仿佛。而那高原红柳，却时不时在记忆中闪现，挥之不去，欲说不能。

我18岁就离开家乡来到了高原。记得那是在冬天，经过几天的路途颠簸，一路翻肠倒肚来到高原，下车后望着无垠雪原，加之高寒缺氧，已是不辨东西南北，忙搀扶着路边一小树，才算没摔倒在地……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高原红柳，也是第一次触摸倒高原红柳。

以后才发现，在那高寒地带，红柳是最常见的树了，也是生命力最强的树。茫茫草原上，溪流边、大道旁，房前屋后，只要看见树木，那就多半是红柳树。说是柳树，其实与我们平常所见的杨柳完全不一样。它树干不高，分支很多，且都直直向上，看上去没有垂柳的感觉，倒像一丛丛灌木。树叶酷似银杏树叶，色呈微微紫红。常有大片大片生长在河谷溪流地带，甚至常年生长于溪流之中。我想可能是因此而得红柳之名吧。

初次远离父母，远离家乡的日子是孤独的、艰难的。且不说那高原冰天雪地、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冷气候难以适应，那高海拔缺氧让人呼吸困难、步履蹒跚，那劳其肌肤、累其心智的训练使人身心疲惫，单是那想家的感觉，那心灵的孤独就让人倍受熬煎。记得那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往红柳林里去，漫无目的转悠，或躺在树下草地上，两眼直直望着无叶的树干，望着蓝天白云，痴痴的想，任凭思绪随风飞翔，任凭泪流满面……有时夜里站岗放哨，四周一片沉寂，常会靠近那红柳树，向其诉说心中的孤寂，来消除内心对黑夜的恐惧，度过那难熬的夜晚。

转眼到了夏天，我已对远离故土、远离亲人独自生活渐渐适应。大草原也露出了它最美丽面容，红柳也长出了片片新叶，枝繁叶茂，草原上一片生机。而我确遇到了我平生第一个转折点。

先是得到我祖母去世的消息，其时已是祖母去世后的第五个月了。父母怕我刚到高原不习惯，说是怕影响我工作生活，就把祖母去世的消息瞒了下来。读完家信，一路狂奔跑进红柳林里，疯狂地思念祖母，疯狂的流泪，任凭红柳树在风中哗哗作响……以致忘了归队吃饭。班长看我两眼红红的，安慰了我好久。那晚，我写下了长长的日记。

接下来是军校要到我们部队招一名学员，因我家在农村，这也就成了我梦寐以求的机会了。文考下来，我第一名，心里狂喜了好一阵子。可后来领导找我谈话要我放弃，只因我的班长考了第二名，这次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好再回到老家农村。那段时间我天天到红柳林里去倾听风吹红柳哗哗的声音……当我最终走出红柳树林的时候，我决定放弃了那次上大学的机会。

以后，在红柳树下经常能看见一个削瘦青年读书的影子，在红柳树旁你会看到一双渴望的眼神在向素不相识的老师请教……在那年秋天，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得到入学通知那天，我在红柳树林里淋漓尽致地痛哭了一场，轻轻松松走出了红柳树林。

我在高原度过了独立走向社会的第一个冬夏春秋，高原红柳知道我的心声，高原红柳知道我的喜怒哀乐，高原红柳伴我走出了迈向理想的第一步。

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初到高原搀扶着红柳树的那种感觉。

本文已被编辑[流泪的木偶]于2005-1-26　2:09:4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