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沫飞溅的食客们，终于渐次地离去，只剩下我孤独地在轻声的呻吟，觥筹交错中虚情假意的酒杯把我灌得醉眼朦胧。　

“去野外呼吸新鲜的空气吧。”轻柔的声音传入我那已麻木的双耳，　朦胧中欠来一双纤纤玉手，拉起我往外走。　

“哦，是眼儿，去哪里？”我的眼睛有些散乱。醉眼中见眼儿亭亭玉立，微酡的脸上，一双眼睛笑得很媚，娇容焕发。　

“不会害你啦，带你去十里长堤散散步，呼吸新鲜的空气，解你的酒啊！”眼儿微微欠一下静柔的身子，殷殷地握住我的手。我转动几下醉眼，举目四顾，见眼儿盈盈立于我面前，感觉清幽飘忽，芳容欲滴，心里怦然而动。

天空中挂着一轮新月，长堤上树影绰约，栀子花香浓浓，清香沁脑。我端详着身旁的眼儿，见她淡妆素裹，袅娜轻柔，人如月，冷月湿衣衫，眉上、发梢上沾着薄薄的雾水，花对着她笑，她却冲我莞尔笑我。　

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在十里长堤上步月的感觉，只觉得有点像在梦中。月光似水，溪流如琴，清风吹拂，长堤上只有我和眼儿，忽远忽近的蛙声在风中散来散去。只觉得如梦似幻，不知身在天上、人间或在三界外，不知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你在想什么？”眼儿莲唇轻启，口若吐兰，幽幽地问。　

“在感悟佛。”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新月，清风徐来，眼儿轻轻地依在我身上。

“佛？我妈妈信基督，因此，我从来不去拜佛。”眼儿悠悠地说，“但每次去寺庙时，心里悄悄地对佛说，请原谅我对你的不敬，因为，我妈妈信基督。”　

我看着她蔷薇似的半启着的唇，那怯怯的样子，使我忍不住轻轻拉过她的柔柔的纤手，我感觉到她娇羞地微颤的心。　

“其实，你不用对佛说抱歉，佛并不是仅仅存在于泥塑的菩萨身上，佛法遍及任何地方，也就是只要你有一颗超然物外的心，你离佛就不远了。”我轻轻地揽眼儿入怀。　

“哦？”眼儿有些迷茫。　

“其实佛是很开明的，有人读一段‘马太福音’给峨山禅师听，‘别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忧虑……求则得之，寻则见之，叩则开之，因为任何人，都可求得，寻得，叩得’，峨山禅师听后说，‘很好，我认为说这话的人离成佛不远了’。你看佛和基督只是大同小异罢了。”　

“那为什么基督的信徒不怕死，对死看得很淡，而佛教徒却很怕死哦？”眼儿扬起脸说。　

“因为很多佛教徒没有开悟罢了。”我有些结巴。

明月很柔，很美。月光下宁静、安详的眼儿，散发着淡淡的柔。眼儿的长发在月光下透明如水，细微的发丝脉络清晰，风轻轻地吹来，细发在我的脸上摩挲，我呆呆地看着她，我轻轻地为眼儿理了理鬓丝。

眼儿盈眸深深，惠目默默地注视着我，似羞似娇地动了一下纤颈，吐出婉妙之声：“哥，你又傻啦？”

“呵呵，我在想一个有趣的故事，‘解道芙蓉胜妾容，故来江上采芙蓉。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偏看侬’。说一位少女听恋人说莲花比自己漂亮，便和他一道去江上采莲，可是恋人到了那里并不去欣赏莲花，却一个劲地对着姑娘看。于是，姑娘撒娇地问，‘你这个呆鹅，为什么不赏漂亮的莲花，却一个劲地看着我？’。我现在也是一样啊，不去赏月，尽看你了。”我呵呵傻笑。

眼儿娇羞地低下头，越加靠紧我，轻轻地说：“你好皮厚呀！”

两人于是好久无语。

“哈，如此美的月色，如此美的女孩，我正在想着，做一首诗来咏之，只可惜才短学浅，难以成咏。”我故作思考状。

“有一首唐诗很符合现在的味道，‘游人莫著单衣去，六月飞云带寒雪’，现在是不是有些凉。”眼儿轻启樱唇，脸颊上酒窝浮动，如此美艳，实在让人消魂。

我怔怔不能作答，顿了顿说，“果然才女，张口就来，你看我就这么俗，只能想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况且现在是六月天又不是春天。”

眼儿对月凝思片刻，旋即星眸对着我说，“今夜月华似水，谁又能知明夜月缺云黑？”

风好像大了些，有一片树叶轻轻飘落，粘在眼儿的肩上。我拈叶一笑说：“谁说明月无情，唐时，李白举杯邀明月，宋时苏轼把酒问明月，今夜明月带着我和眼儿来步月。”

眼儿轻轻地叹息一声：“那是明月催你用柔丝缠我。”我听后，顿有黯然消魂之感。我心想：“眼儿天生兰性惠质，若能与之长相厮守，日日对其闪烁的秋波，真乃飘然欲仙了。

“你说明月有情，那为什么长久以来，我对我的男友没感觉，是不是有缘无份，是不是离别太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眼儿眸子里透出一丝忧伤。

“也许吧，有灵性、有缘分的感情才是爱情……”我有些慌乱，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在凉凉的新月的清辉下，香风徐徐，眼儿的衣衫飘飘若举，双眸频频顾盼于我，喃喃地向我诉着心曲。我心神恍惚，魂荡神迷，极想一亲芳泽，与她共融共醉。一阵急风吹醒我的酒意，我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想法，我默默地谴责自己。　

“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管你怎么勤，灰尘总有上去的时候，不管你如何洁净，你无法远离灰尘。”我有些混乱，有些怅惘，有些伤感。　

眼儿静静地看着我，心思好象在走神，只是莞尔冲我笑。　

夜深了，一轮新月依旧斜挂在天空，月光仿佛带着笑。“眼儿，夜已深，你该回家了，谢谢你陪我步月。”我小声地说。　

“恩，我就回家。”眼儿轻启朱唇。

月色朦胧，眼儿走近我，仰着脸凝视着我。横云斜月中，我看到眼儿娇嫩的脸上布着红晕，高耸的胸脯轻轻地起伏着，我捉住她的纤手，似有一缕绸被轻温的感觉，我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旋即放开她那双柔荑的小手。

望着轻盈地离去的眼儿，听着淙淙流水碎玉般的声音和那远近传来的蛙声，我泪眼模糊地对着月，感到露冷夜寒，冷漠孤寂的情绪从心中升起，夜深了，家在哪里？　

我在长堤上枯立良久，脸上似有几条湿痕，我用手轻轻拭去，无力地地移动双腿，回到房间，久不能眠，索性起床，坐在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涂抹起来：

我想画

画你眼儿柔媚　

画你细发飘飘　

画你含笑娇容　

画你温柔眼眸　

画你蔷薇气息　

画你风情万种　

但我不知用什么色彩

幽幽的月夜　

梦幻的眼儿　

我只能领一夜的清幽　

情与我远离　

因为我是漂泊的浪人　

我的到来　

带来了你的忧伤　

我只好让你的伤感　

留在我的臂弯里　

佳人眼儿　

人如月　

香如花　

姿如荷　

韵如梅　

步月长堤　

香痕沁心

梦随风起

寻你的纤手柔指去处

透着玫瑰红的指尖

如琴弦在颤抖

幻因月来

想你的娇眼似恨非怨

泛着自然光泽的睫毛

似有泪丝在飘落

十里溪风

月升山隐

冷月无声

遇绛雪之眼儿

风摆杨柳的你

柔情似水

月光皎洁

你我步月香径

你的眼儿　媚

你的唇印　淡

你的发丝　柔

你的气息　幽

缘随云去

轻轻地挽起怯怯的梦

慢慢地拾起淡淡的几行温柔

夹在彼此生命的扉页里

等到幽梦枯黄

-全文完-